“谈不上劳烦,何老爷,您先坐。”
任禾暗骂了一句小人得志,回头示意任怨取银子,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韩秀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先收银子再登记,登记完他们的火牌,抬头道:“三位,眼看就要过年,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对外地来京人员管得严,你们的家人一样要登记造册,劳烦你们的家人出示一下户口牌。”
乾隆朝时朝廷对在京城讨生活的流民管得严,顺天府经常会同五城兵马司查究遣送,后来流民越来越多,想管也管不了,也就不怎么管了。
正因为如此,何恒上次来时就没给随行的家人去办户口牌。
任禾和刘山阳之前没来过京城,一切以何恒马首是瞻,不但没帮家人办而且压根没想过户口牌这事,以为他们有火牌就行。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晓得该咋说。
“没带?”韩秀峰紧盯着任禾问。
“我们不晓得这事,家弟没户口牌不行吗?”任禾微皱着眉头问。
“也不是不行,而是不稳妥。”
“咋个不稳妥?”
韩秀峰搁下笔,不缓不慢地说:“非京籍军民人等在京,全得登记造册,全得录入甲长、坊正的循环号薄。要是不登记、不录入,没被衙门查到没关系,要是被查出不光令弟会有麻烦,连我这个会馆首事也会被牵连。”
钱俊臣岂能猜不出韩秀峰这是打算敲竹杠,故作严肃地说:“三位,你们也太大意了,带家人来京城,竟然不去衙门给家人办户口牌!这是有会馆的,要是没会馆,外面那些客栈谁敢让你们住。”
“钱老爷,我……我上次来,我家人没户口牌也没事。”
“上次是运气好,何老弟,今时不同往日,现而今天下不太平,京畿重地,自然要比太平年景管得严。”
“钱老爷,我们来都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韩老弟,都是同乡,你帮着想想办法吧。”钱俊臣回头道。
韩秀峰心想你要么不开窍,一开窍竟配合得如此默契,强忍着笑道:“还能有啥办法,只能花点银子托人去衙门打点。”
“花点银子也行,韩老弟,要花多少银子?”何恒急切地问。
“一个人少不得十两。”
“这么多!”
“何老爷,您又不是头一次来,应该晓得京城啥都贵!您说说,在京城十两银子能干啥?”
为进京会试何恒筹了三千多两盘缠,做好了万一落第就不回去的准备,身上有银子,心中不慌,见钱俊臣都说这事很麻烦,不想让钱俊臣和杜三那个从六品的武官看笑话,一口答应道:“十两就十两,劳烦韩老弟了。”
“谈不上劳烦,韩某承蒙翰林院吉老爷、礼部钱老爷、工部王老爷等在京同乡信赖,被委以重任照看这会馆,自然要把三位伺候好。”
韩秀峰扯虎皮当大旗,煞有介事地显摆了一通,便让他们报上各自家人的年龄、籍贯,一一登记下来,注上来京事由,收下四十两银子,又笑道:“三位,会馆就这么大,拢共就这么几间房,所以我只能给三位三间房,只能委屈三位与各自的家人挤挤。”
“这我晓得,上次也是一家一间。”
“晓得最好,不晓得的真会以为我慢待三位呢。”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会馆今年开伙,钱老爷、杜老爷和费二爷都在会馆吃,三位和三位的家人也可以搭伙,饭钱和茶水钱十天一结,我估算过,每人每月的饭钱和茶水钱有一两五银子应该够了。出门在外,不比在家,能省则省,三位说是不是?”
“每人每月要一两五银子,我不如出去吃呢!”任怨不晓得京城的物价有多高,忍不住嘀咕道。
杜三冷不丁爆出句:“连这点饭钱都舍不得花,还来京城会啥试。”
“大哥,这不能强求。”韩秀峰看了一眼杜三,随即回头笑道:“任老爷,任二爷,您二位要是嫌贵大可以出去吃。再就是会馆有会馆的规约,每日亥时大门上锁,上锁之后便不能出去,在外面有啥事耽误了我也不会给诸位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