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拨银子,让你拿什么去疏浚河道,让你拿什么去修缮河堤?这差事究竟好不好干,工部晓得,制台衙门晓得,顺天府也晓得,连皇上都心知肚明。夺你的职容易,可换个人来难不成就能比你王千里干得更好?”韩秀峰顿了顿,又说道:“以我之见,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固安呆着。毕竟以你我的出身,换个地方不见得会比留在这儿好。”
“行,我全听您的。”
王千里话音刚落,张庆余就禁不住道:“四爷,永祥被革职之后拿着兵部公文和文大人的书信,从我们这儿调走那么多弟兄,现在的河营真名存实亡了,连我在内满打满算只剩三十七个人,您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这事我晓得,去天津的弟兄有崇厚大人关照,应该不会吃亏的。”
“可我河营怎么办?”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再说我不是给你带来二十个弟兄吗,还带来十杆自来火洋枪。”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朝廷难啊,真养不起那么多兵,河营没被裁撤,你还能做千总,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是,不然也不至于连河工款都不拨。”想到手下的人越来越少,张庆余又苦笑道:“没想到陈虎不但也做上了都司,还统领两个营,连葛二小都做上了正儿八经的千总。四爷,早晓得会混成这样,我当年就应该跟您一道去四川!”
“这有啥好羡慕的,也没啥好后悔的,陈虎现而今虽统领两营兵,但日子不比你好过,贵州到处是深山老林,那些犯上作乱的教匪不好剿。”韩秀峰轻叹口气,又说道:“再说你跟他不一样,你得留在固安给你老丈人看家。你要是走那么远,你老丈人能放心?”
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收到云启俊的信,王千里正准备问问韩秀峰有没有云启俊和顾谨言的消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刚回过头,就见王千里的家人领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
小伙子一见着韩秀峰,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无比地说:“四爷,您真在王老爷这儿!王先生说您到了直隶一定会在王老爷这儿落脚,小的和余叔还不信,没想到您真在这儿!”
两年多没见,小山东已经变成壮小伙儿了。
看到他韩秀峰也很高兴,一边示意他起来,一边笑问道:“王先生算准我会在王老爷这儿落脚,所以让你过来迎的?”
“嗯,王先生说算算日子您也该到了,让小的赶紧过来候着,没想到您回来的这么快,竟在小的前头赶到王老爷这儿了。”见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儒生坐在韩秀峰身边,正看着他笑而不语,小山东愣了愣,随即欣喜地说:“刘老爷,小的该死,小的眼拙,差点没认出您,小的给您请安,小的给您磕头!”
“别别别,又不是外人,磕啥子头。”刘山阳跟韩秀峰对视了一眼,笑看着他问:“小山东,听四爷说你小子已经娶了媳妇,这喜酒和喜糖是不是得补上?”
“就怕刘老爷您不赏光!”小山东咧嘴笑道。
想到小山东都已经娶妻生子了,韩秀峰禁不住问:“小山东,柱子、大头、铁锁和小虎他们都好吧?”
小山东急忙道:“禀四爷,他们都挺好的,柱子哥做上了千总,早不在南营当差了。今年春天,他和铁锁哥一起办了两件大案,捕获三个胆大包天的飞贼,其中两个飞贼连吏部尚书家都敢偷,瑞常大人见他和铁锁哥拿住了飞贼,抄出了贼赃,不但提拔他做千总,还把他和铁锁哥调到步军衙门当差。”
韩秀峰还是头一次听说,禁不住笑问道:“余叔没少出力吧?”
小山东笑道:“就晓得瞒不过您,为了帮柱子哥和铁锁哥办这两个案子,余叔那两个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光跟街面上那些泼皮无赖买消息的赏钱就花了四十多两。小鞭和小宝也没少出力,跟骡马市那些赶车的全打过招呼,直到现在那些车夫都在帮他们留意形迹可疑的人。”
柱子和铁锁能破案,刘山阳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俩打小就在衙门当差,更别说还有余有福那个老江湖帮忙。
韩秀峰一样不觉得意外,又笑问道:“我妹还好吧?”
“幺妹儿嫂子挺好的,幺妹儿嫂子又怀上了,前天刚去找过翠花嫂子。”小山东想想又说道:“恩俊老爷晓得小虎哥他们跟您是同乡,正好又认得圆明园那边的营官,就帮着打个招呼,把小虎、古榫、元宝和如广哥他们调到了南营。后来王先生知道了,又让恩俊老爷去南营帮着打点了下,把小虎哥他们调到达智桥那一片,管咱们附近那几条街。”
刘山阳忍不住问:“大头呢?”
“大头哥别的都挺好,就是翠花嫂子又帮他生了个闺女,他有些不大高兴,又不敢跟翠花嫂子说什么,更不敢给翠花嫂子脸色看,只能一有空就去找柱子哥喝酒。可他那酒量您是晓得的,要么不喝,一喝就醉,没少被翠花嫂子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