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别可是了,这机会只有一次,何去何从,老弟可要想清楚。”伍辅祥披上斗篷,拉开门,想想又回头道:“我的车就在衙门口,老弟要是愿意,就跟愚兄走一趟。”
好死不如赖活,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死。
何况这是几位上官的意思,见着之后韩秀峰应该不会太过刁难,毕竟韩秀峰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也不能不给左都御史、副左都御史和京畿道掌道御史的面子,想到这些,徐浩然悻悻地说:“既然是几位上官的意思,那……那下官就一切听老兄的。”
“这就对了嘛,你我虽为言官,但也不能给上官添堵儿,老弟请。”
……
徐浩然忐忑不安地跟着伍辅祥赶到距圆明园不远的一座宅院,只见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四品文官,确认韩秀峰不在终于松下口气。
“仲华,这位便是徐浩然徐老弟。子孺,这位是直隶候补道荣禄荣老爷,荣老爷可是忠良之后,你或许没见过荣老爷,但一定早有耳闻。”
一看就晓得是八旗勋贵,徐浩然急忙躬身道:“下官拜见荣老爷。”
不等荣禄开口,伍辅祥就拱手笑道:“仲华,您先跟子孺老弟聊,头一次来府上拜访,我得去拜见下老夫人。”
“老兄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伍辅祥打了个哈哈,跟着荣禄的家人走出了花厅,荣禄一边抚摸着玉扳指,一边看着仍恭恭敬敬站在跟前的徐浩然问:“你就是徐浩然?”
“正是。”也不晓得是心虚,还是见着像荣禄这样的八旗勋贵有些害怕,徐浩然回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荣禄懒得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你可是进士出身,念过那么多圣贤书,不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也就罢了,居然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你说你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说你该不该死?”
要是在都察院衙门,徐浩然一定会反驳,甚至会义正言辞。
可在这儿,面对荣禄,他的底气像突然泄了,像换了个人似的变成了软骨头,竟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下官该死,下官一时糊涂,下官对不起韩大人,下官鬼迷心窍,下官追悔莫及,求荣老爷给下官一条活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荣老爷骂的是,下官糊涂。”
“韩大人大人大量,不会跟你计较。我呢,也可替南苑的兄弟作主放你一马,不过你不能没点表示。”
徐浩然愣了愣,爬到荣禄脚边如丧考妣地哭诉道:“荣老爷明鉴,下官家境贫寒,身无分文,要不是都察院的同僚们接济,下官早饿死了,下官……”
“想哪儿去了,老爷我会要你的银子?”荣禄冷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道折子,往他面前一扔:“仔细瞧瞧,要是没什么遗漏,拿回去誊抄一份,明儿个呈递上去。”
徐浩然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捡起折子翻看起来。
看完之后终于松下口气,不是让他弹劾谁,而是让他“风闻奏事”,奏报前广西按察使黄钟音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而是战死的,奏请皇上按例赐恤。
“没遗漏,下官回去就誊抄,明儿一早就呈递。”
“也不能照抄,有需斟酌之处要仔细斟酌斟酌,你可是进士出身,这些你比我懂。”荣禄又摸出几张银票,像打发叫花子般地扔在他面前,随即端起茶杯不缓不慢地说:“都已经做上御史了,不能没御史老爷的体面,把这些银票拿去置办身官服、租个宅子。至于步军衙门的官司,你就不用再担心了,老爷我会想办法帮你了结掉的。”
“谢荣老爷厚赐,下官……”
不等他说完,荣禄就站起身,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别谢了,早些回去吧,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我会差人去找你的。你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可以去重庆会馆找吉云飞,也可以去南苑找我。”
“谢荣老爷关照,下官遵命。”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去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过你的那几个混账东西,不但被韩大人教训了一番,而且全被韩大人打发去通州大营效力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回头跟他们的上官再打个招呼,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解气解气,不用再劳烦荣老爷了。”
“解气就好,你也不用再等伍老爷,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