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还真是让人感动，忍不住潸然泪下的兄弟感情啊。”

袁家少爷看着顾韶丧家犬般的狼狈模样，啧啧出声，每个调侃的字都噙着恶意与讥嘲。

连他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呢。

顾韶被亲弟弟打成这个模样还不忘提醒两句，结果人家弟弟根本不领情，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又反手给顾韶扔了一口黑锅。思及此，袁家少爷又忍不住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顾韶，不明白顾家那个环境是怎么养出如此白莲圣父的顾韶。

顾韵被袁家少爷的话恶心到了。

“我宁可没有他这个兄长。”

比他先出生那么一点儿时间，占了长子名分不说，还光占坑不拉屎。

仅凭长子的名头，便能让二叔这么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忽视他的付出，简直恶心透了。

听二人交谈，顾韶缓了口气。

他趁着顾韵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暗中留下一串自由军高层才知道的暗码。

如果傅淼知道他出事，绝对会循着线索查过来。

只要傅淼发现他留下的信息，便会替他提醒裴叶和花轻轻，让她们提防顾韵。

顾韶不认为自己“善良”，但跟弟弟顾韵相比，他的确嫩得很，这也限制他对“恶”的想象力，他无法想象顾韵会用什么办法“夺走”花轻轻。

随着时间推移，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让他的四肢越发无力冰凉，双目所见景色也开始模糊不清。顾韶只能低垂着头，调整呼吸，勉强让自己维持清醒。

另一边，袁家少爷跟顾韵试探一个来回。

袁家少爷说自己路过的，恰巧看到顾韵带人出门，鬼鬼祟祟的，还以为他被他二叔委派了什么神秘任务，便打着截胡的主意跟上来。谁知两方短暂交手一个会合，才知道是个误会。

顾韵忍不住冷笑。

“你以为你这话我会信？”

袁家少爷双手一摊，不仅自己后退三步，还让数百全副武装的精锐也退下，让出主场。

“顾二少爷不相信，现在就能开枪杀了你哥。我这人嘴巴很紧的，绝对不会向你二叔告状。”

顾韵眉头压低，沉默不语。

袁家少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诧然道：“不是吧，你真怕我向你二叔告状？”

顾韵：“……”

他是担心自家二叔。

二叔若知道是他杀了顾韶，兴许提着刀就过来砍死自己了。

袁家少爷看了，有些酸溜溜的嫉妒。

兄弟阋墙这种事情，哪家不常见呢？

如果跟顾家其他几家一样，每一代都有三五十个兄弟姐妹，那内斗起来就跟养蛊一样刺激。奈何顾家兄弟的老爹太自信耕地撒种的本事，结果只留下三株宝贝苗苗，经不起内耗。

袁家少爷余光瞥了一眼失血过多，几近昏厥的顾韶。

“你现在不动手，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顾韶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妙，甚至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躺在血泊之中，双目疲倦得合上，隐约能看到死神拖着镰刀来收割他的魂儿了。面对死亡，他的心情却是诡异的平静。

他甚至想起了花轻轻口中的“世界”。

倘若有来生，他会出生在哪里？

有没有可能降生在花轻轻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懵懂间走过她曾走过的路？

若能在那样和平的世界成长，死亡反而成了对他的恩赐……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要飞上天空，再无束缚……

他感觉自己伸出手便能触碰太阳之际，似乎有什么东西卷住他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反方向拉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肌肉一颤，猛地睁开眼睛，鼻尖又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这时，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同时还有头顶传来的熟悉声音。

“啧，果然——英雄都是在最紧要关头登场的。”

每回都是千钧一发，受害者总在死亡和生存的边缘左右横跳，也不知心脏受不受得住。

裴叶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毫无男主气场的顾韶。

“死了没有？要不要吱一声？”

这大概是她碰见最倒霉的男主了。

顾韶动了动手指，发现刚才还虚软无力的双手，这会儿正在飞速恢复体力。

从血泊中站了起来，双腿还有些晃悠。

“你怎么来了？”

裴叶被在场数百杆枪指着脑袋也面不改色，看着像在家一样闲适，还跟顾韶聊起了天。

“捞你呗，不然我家妹子哭着多难看，不知道孕妇哭多了伤眼睛吗？”

小姑娘的眼泪很宝贵的。

顾韶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顾韵和袁家少爷则罕见地默契起来，同时提防着裴叶。

但又因为自大，信任己方的武力，并未将单枪匹马过来的裴叶放在眼里。

裴叶也注意到二人，随意扫了一眼。

这一眼，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跟顾韶易容修复后的脸极像。

她看看又是血又是泥又是半张毁容脸的顾韶，再看看站在远处的青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