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真的流下眼泪,漓风方寸之间充满紧张,想做点什么来慰藉她,可双手刚举起又愣住,有一瞬不知所措,仿佛忽然失忆,不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最终他踟蹰着,将手拢在她双肩之上。她曾说,他可以给人安定的力量,那此刻他便给她,无论这种力量有多少,他都想毫无保留地给她,只要能帮她振作起来。
“找不到昙花,但至少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能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道,送他们最后一程。”
“总好过到了第七日都依然找不到,或者就算找到了,我们满心欢喜地带回去,可那时见到的,却只是我们父亲已经冷掉的遗体……”幽梦抬手抹去眼泪,喉咙因为一直压抑而发肿,伴随呼吸和出声凛冽地疼,“你是想这么说,对不对?”
“公主,我当然不希望会是那样的结果,我也想我们的父亲都能长寿安康,可……”她此时有种凄美的失神,平静里郁结着心伤,他深深地不忍,“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一介男儿兴许还可以承受,可我怕你承受不了。”
此句似微雪触在她柔软的心房,她呆滞的双眸忽有泪光轻柔闪动。
“错过最后的相见,背负着那样一个遗憾,公主会毕生都深陷于悔痛之中。”他知道说出这些话,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残忍,他加重掌心的力道,“你真的愿意去赌么?值得去赌么?”
她偏着脸,噙泪无声。他不知她会作和解答,但他知道,他舍不得让她去赌。
“所以我才希望公主,能慎重地考虑此事。”他将她凝望至深,“明日我们是回去,还是接着找?你要知道,一旦过了今日,有太多变数,就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
幽梦缓缓站起身,轻道:“我去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漓风适时放开手,看她失魂落魄地转身,一步一顿地往树丛那边走,泪痕凝在僵硬的脸上,脚步虚软无力,看上去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来。
她走到一棵树下,蹲下去抱住膝盖,呆呆地靠树坐着。
“你真的愿意去赌么?值得去赌么?”
想着父亲的样子,想着漓风说的那些话,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下来。
情绪涌来就一发不可收,最初她还握住双手抵在下巴上,甚至用牙齿死死咬住手背指骨,想把崩溃的情绪压抑回去,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也就不会太失去仪态。
可很快她就知道这些方法都是徒劳的,泪水决堤,她根本无力收住,然后她就放弃了,捂着脸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呜咽地喊父皇,她好想见到他,明明才分开几日,却好像已经过了漫长的几十年,她怕突然什么时候,她就不记得父皇的样子了,越想越伤心,哭得要背过气去。
虽说她想一个人静静,但漓风在原地待了片刻还是不放心,便起身寻她去了。
轻步走入林中,他听到了幽咽的哭泣声,不由站住,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叶,便看到她抱膝独坐的身影。
她那纤弱的后背起伏抽动,映在他眼底,惹他心疼不已。
心里的感觉豁然一片明朗,他终于明白方才她当着他的面哭,他那么手足无措是要做什么?
原来,他是想要抱一抱她。
这会看到她偷偷躲在这哭,脆弱无助的样子,这种冲动就更强烈了。
他正欲上前,她忽然坐直,脸从掌中抬起来,一边抽泣,一边倔强地抹开眼泪,泪水之下覆盖着一抹坚忍:
我在做什么?怎么现在就哭起来了?真可笑,父皇还活着,他还在那等着我回去……
漓风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她突然不哭了,好像一下子也不需要他了。
他终究没有上前,悄悄地离开了。
他将二人的马牵到河边喝水,摸着黑马的鬃毛若有所思,幽梦走进他的余光。
他抬头,见她已经平复了,别的都正常,唯有那双红肿的杏眸,还透露着她刚才哭过一场的痕迹。眼周像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散发着无辜和柔弱感,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