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13】相认(二)(1 / 2)

册子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但若是自己的亲笔,就并不难以辨认出了。

鲍神厨翻看第一页时便顿住了。

众人紧张地看着他,就在他拿出这本册子前,俞家人嘴上不把话说满,心里却全都认定了俞邵青就是鲍神厨失散多年的儿子,然而真当把信物交到鲍神厨手里的一霎,众人的心忽然又开始七上八下了。

大伯与大伯母的额角都冒汗了。

俞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连一贯爱皮的俞松也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小铁蛋与小闺女不知出了什么事,可大人的反应好严肃,他俩竟然也乖乖地把小嘴巴闭上了。

俞婉握紧了姜氏的手。

鲍神厨看了多久,母女二人的目光便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

屋子里,谁都没敢出声,还是小铁蛋鼻子痒痒,猛地打了个喷嚏,鲍神厨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合上了那本残缺不堪的册子。

大伯口干舌燥地问道:“如……如何了?是您老人家当初放在襁褓里的东西吗?”

东西自然不是鲍神厨亲手放进去的,大伯这么问,不过是他紧张得语无伦次了,昨夜俞婉便将鲍神厨儿子失踪的来龙去脉打探明白了——当年,鲍老夫人的母亲患病,大夫说可能不行了,一家人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前去见鲍老夫人娘亲最后一面,哪知他们抵达后,鲍老夫人娘亲的病又好起来了。

鲍老夫人的娘亲挽留女儿与外孙多住几日,而鲍神厨因生意之故,先行离开了。

待到鲍老夫人与儿子回往鲍家时,却在半路遭遇洪水,洪水冲段桥梁,索性护卫识水性,将鲍老夫人与儿子救上了岸,可惜好景不长,母子二人遭遇了劫匪,仓皇之中,鲍老夫人摔晕了,醒过来儿子与行李都不在了。

而那本价值连城的药膳方子就在遗失的行李之中。

有人拿走银子,留下药膳方子,不足为奇。

“你爹……是在哪里捡到你三弟的?”鲍神厨看向大伯问。

大伯道:“是在柳镇。”

柳镇是在京城以南,百里之外,俞老爷子当初在柳镇做长工,路过一处山沟沟时,看见了路边的孩子。

大伯忐忑不安地问道:“我三弟是您的儿子吗?”

鲍神厨闭了闭眼,忍住胸腔内翻滚的情绪,半晌,终于给出了答案。

“……是!”

俞家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紧接着,所有人的心头都掠过一阵狂喜——三弟不是让亲人抛弃的,三弟的亲人找到了,还是一个如此疼爱他的父亲……

大伯的眼圈都红了。

大伯母也转过身,偷偷地抹了两把泪。

俞婉一脸诧异地看着鲍神厨。

大伯母见俞婉呆头呆脑的样子,破涕为笑,将她拽过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叫爷爷呀!”

小铁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大人都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还有你!”大伯母拍了拍小铁蛋的肩膀,“赶紧叫爷爷!”

“我叫过了呀!”小铁蛋不解地说。

孩子还小,大伯母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只得急急地说道:“你再叫一声!”

“哦。”小铁蛋听话地看向鲍神厨,脆生生地叫了句“爷爷”。

鲍神厨抬起枯瘦的老手,摸了摸他小脸,哽咽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铁蛋挺起小胸脯道:“铁蛋!”

“好,好!”鲍神厨慈祥地抚摸着他的脸蛋,眼圈中渐渐浮现起了一丝泪意。

“这是阿婉!”大伯母激动地介绍说。

鲍神厨将目光落在了俞婉的身上。

俞婉弯了弯唇角:“爷爷。”

鲍神厨红了眼眶。

大伯母又将姜氏拽了过来:“这是老三媳妇儿,小姜!”

鲍神厨的目光落在与俞婉有着三五分相像的这张脸上。

大伯母忙道:“小姜是城里的,懂事又能干,性子更是没得挑,老三能娶到她,真是福气!”

鲍神厨哽咽着点点头:“好……好!”

“哎哟。”大伯母背过身,又抹了一把泪,“可惜老三没回来,等他回来,就能一家团聚了!”

“他去打仗了……”鲍神厨怔怔地说。

这件事,俞婉与鲍神厨比惨时提过。

缓过劲儿来的大伯开口道:“三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除了小蓁蓁与小铁蛋不明就里,余下的人全都乐坏了,大伯母宰了一只鸡,不是自家养的野鸡,她倒是想宰它们,哪知一进鸡笼,发现两只野鸡全都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了。

她也不知这是怎了,方才还活蹦乱跳的,这会子竟像是得鸡瘟了!

大伯母不敢杀有鸡瘟的鸡,于是上隔壁罗大婶儿家买了只老母鸡。

俞峰去镇上割了几斤上等肋条肉,俞峰去后山的小溪捉了两条肥硕的大鲤鱼,俞婉则在后院儿挖了几个春笋。

是大伯下的厨。

虽说在鲍厨神面前下厨颇有些班门弄斧,可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亲自来做菜不是?

大伯烧了一锅笋片炖鸡,一盘清蒸姜丝大鲤鱼、一碗冰糖红烧肉、一罐腊猪蹄焖莲藕,浓郁的香气自灶屋里飘了出来。

年过完后,俞家的饭桌上许久没这般丰盛过了。

大伯又凉拌了一份豆芽,炒了个韭菜鸡蛋烩蚕豆。

俞婉为表孝心,也亲自下了厨,她做的是冬瓜丸子汤。

鲍神厨许久没吃过这般热闹的饭了,早上他的饭桌上还有妻子,妻子过世后,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鲍神厨望着桌上的饭菜,良久没动筷子。

俞婉给他夹了一块冰糖五花肉:“我大伯最擅长做卤肉了,这盘五花肉是先卤后烧的,一点儿也不腻,您尝尝。”

五花肉炖得很烂,肉皮如明胶一般,软糯可弹,冰糖与咸卤交织而成的口感,肥而不腻,甜而不齁。

但真正让人刻骨铭心的不是这道菜本身的口感,而是口感中透出的那股家的味道。

鲍神厨吃得想哭了。

“您也尝尝我做的!”俞婉夹了一片冬瓜与一个肉丸给他。

鲍神厨果断尝了。

尝过之后,更想哭了。

麻蛋……怎么这么难吃!

……

混熟后俞松又得意忘形了,瞎咧咧,惹得大伯母又好生揍了他一顿,俞松抱头乱窜,大伯母抓着一把扫帚在他身后追赶,满院子鸡飞狗跳!

得了“鸡瘟”的鸡扑哧着翅膀看热闹。

“咯咯哒——”

“咯咯哒——”

大伯母打着打着感觉不对劲,猛一回过头来:“咦?鸡好了?”

两只野鸡两眼一翻,又半死不活地瘫痪在地了。

大伯母:“……”

天色暗了,大伯留鲍神厨在家小住,恰巧郭家搬走后,有间敞亮的屋子空出来了:“……原是三弟住的,他们搬去新房后屋子便空出来了,您别嫌弃,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是自己儿子的屋,作为父亲的鲍神厨应当很想住一住的吧。

果然,听了大伯的话,鲍神厨打算跨过门槛的脚顿住了,他望向大伯指的那间屋子,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爷爷,你就住下吧!”小铁蛋拉了拉他的手,大伯母让小铁蛋多与这个爷爷亲近,小铁蛋是个听话的孩子,一下午都黏在爷爷身上。

“住下。”小蓁蓁是铁蛋哥哥的小尾巴。

鲍神厨看着两个率真可爱的孩子,眼神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爷爷……”

爷爷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话尚未出口,村子里的钟让人撞响了,浑厚而古朴的声音自村口悠悠地传来,鲍神厨的神色一凝,下意识地朝门口望去,就见不少乡亲神色慌张地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谁撞钟了?”

正在收拾灶屋的大伯母一脸惊讶地走了出来。

俞家人的心里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村子轻易不敲钟,敲钟非小事——

“哎呀!天杀的!”

村口传来了白大婶儿扯着嗓门儿的尖叫。

“我去瞧瞧!”俞婉放下扫帚说。

“还是我去!”俞峰说。

俞松却比自家大哥更先一步,闪电般地冲了出去,却只走到几步,便面色发白地回来了,一把合上门,插上门闩。

正待前去一瞧究竟的俞峰让他堵了个正着,俞峰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俞松定了定神道:“来……来了好大一帮人!”

“哎哟——”

是张婶的惊呼。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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