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娜送完孩子出来,还得送贺兰山。
“怎么样,我这人生够本了吧?”贺兰山说:“闺女上大学了,北外,我也该去陪我家老高了,但就算到了自治区,我依旧会挂念着矿区的。对了,阿书记和冷奇的交接办的怎么样了,冷奇刚退下来,估计不怎么会当领导,一方面,你要让聂工把他盯紧,不要让他乱放炮,另一方面,就是你也要吓嘱他,一定要跟胡轩昂搭好班子,不要动不动就耍他兵油子的那一套,吓着人胡轩昂。”
是的,上面酝酿给矿区换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书记都在一个位置上干了十来年啦,才熬到去党校学习的资历,然后呢,上面经过研究,居然把冷奇放到了书记的位置上。
至于阿书记,从党校回来,内部消息,他将会做整个自治区的一把手啦。
为这,聂工甚至专门打过电话,给青干和中组写过信,坚称冷奇并不适合做一个一把手。
但是,上面回信说,领导们是考虑到,他父亲的功勋,以及他个人这些年来不断的自我深化,才把矿区交给他的。
当然,他这个年龄也该转业了,而转业之后直接做一把手,比较少见,估计干上几年,成绩不好,就会被调到某个县上去。
挥手送走贺兰山,回过头,突然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裙子,陈丽娜哎哟一声,怎么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钻到自己裙子底下了。
“冷锋,不错,你爸这么大的时候没有钻过阿姨的裙子,不错不错,你比爸爸厉害。”后面传来一人的声音,正是冷奇。
聂工给贺兰山把行李全搬车上,从陈丽娜的裙子底下拎出个小兔崽子来,一看,口水流了好长,啊一口,就来咬他的手指头了。
你甭说,孩子咬手指头,那叫一个疼。
“聂博钊,你家卫民还在我的裤子上拉过屎呢,当时我可啥都没说,我就不相信我儿子咬你一下,你敢喊疼。”冷奇说。
聂工一直都没冷奇那么会哄孩子,但其实给这只有几颗门牙的小家伙咬的疼着呢。
“放开我,咬你爸去。”他说。
小锋锋不,鼻子里还呼噜呼噜的哼哼着呢。
聂工跟陈丽娜告状说:“我手指头肯定给咬断了。”
邓淳添油加醋:“我妹就这么咬我,可我爸非说那是闹着玩的,不疼。”
还是人聂卫星有办法,从嘴里掏出颗糖来,放到小锋锋的鼻子前绕了一下,小锋锋立马张开嘴,就跟着聂卫星跑了。
聂工看着自己手指头上四个深深的小牙印,拍了拍还在等肯定的,眼巴巴的邓淳的肩膀说:“咱俩什么都知道,但咱啥也不说,原谅孩子了,成吗?”
邓淳使劲点头,也追着小卫星跑了。
今天安娜特地在家做饭,请聂工一家子去吃,一来,是为了庆贺冷奇转业之后,安排的工作还不错,再则,当然也是因为,原来土霸王当的好好儿的,一下子接了矿区这么重个担子,冷奇自己也害怕,怕自己担不下来。
再则,老朋友也好久没聚过了嘛。
安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会做饭,从食堂要了几样卤菜来切了,给聂工和冷奇俩下酒,就开始自己炒菜了。
陈丽娜把孩子们一放,也进厨房,就开始给她帮忙了。
“你家冷奇这个转业办的够快的,安娜,你是他的身边人,你就没打听过,他是不是在上面走关系了还是塞钱了?”矿区的书记一直都是民族化的,这也是边疆的政策,突然换成冷奇,怎么让人觉得,那么怪呢。
安娜说:“说起这一切,就还得说马小芳。”
马小芳的那个情人陈俊彦,以及陈父,不一直给邓东崖追着举报,并查种子的事了嘛。
就在几个月前,这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陈俊彦被开除公职了,而他的父亲,因为牵涉到倒卖国家资产,已经进入公诉程序了。
这时候马小芳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抽了,居然跑到北京去上访,举报冷奇,说他培植党羽啦,涉黑啦,等等等等。
结果,上面一查,没查到冷奇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倒是发现,马小芳在76年开始的平反小组里,居然私下收了大笔的贿赂。
好嘛,马小芳被抓,而目前矿区又需要一个阿书记的继任者,那不冷奇父亲又是元老级别的人,还是吞枪自杀的,组织当然就愿意培养他。
“这工作我干不来,聂博钊,要不这样吧,我给上面打个报告,去公安厅当个六把手也行,矿区书记这活儿,让你家小陈干吧。”冷奇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知道吗,每当大家一起开会,我总感觉,我就好像羊群里那只牧羊犬似的。”
聂博钊照着他说的画面回想了一下,发现真还挺像的:“那不挺好,现在矿区的所有人都是羊,而你,就是牧羊犬?”
“操他妈的,当领导是不能随便骂人的你知道吗?”冷奇说。
妹妹和聂卫疆几个正在吃花生米呢,油手就糊上来了:“冷爸爸又说脏话啦。”
聂工说:“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自我规范。你要在矿区干不出成绩来,没事,石油业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你就是躺着,也有政绩,但你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口出脏话,你得努力的,做一个好领导。”
“伯伯,小锋锋咬我啦。”邓淳突然就开始叫了。
聂工一看,果然了,小锋锋最近不长牙嘛,而且一岁两个月,正是走不稳还好走的时候,趴在邓淳的耳朵上,咬住他一只耳朵,口水哗哗的正在笑呢。
邓淳又不敢打,三蛋也把他拉不开,一拉,邓淳的耳朵都要掉了。
“冷奇,没这么惯儿子的吧,你是不是也该引导一下孩子?”聂工说。
冷奇摆了摆手,从盘子里蘸了点儿辣椒水,抹自己耳朵上了:“来呀锋锋,咬爸爸的耳朵呀,快来。”
小锋锋大张着嘴,因为出牙嘛,牙痒痒,见啥都要拉来磨磨牙,还真的摇摇晃晃的,就凑着他爸的耳朵咬过去了。
然后,咬了一会儿,突然他就松口了。
小手抹着自己的舌头,不停的往外吐着口水,显然,这是给辣到了。
指着自己的耳朵,冷奇说:“看到了嘛邓淳,学到了没有,他要咬你肯定是因为牙齿痒,你就往身上抹辣椒,你抹一身的辣椒,你看他咬不咬。”
邓淳还真的,跑厨房里要辣椒去了。
三岁的妹妹把一岁的小锋锋拖起来,给抱到了怀里了:“可是小锋锋从来不咬我。”她说:“我把手指头给他他都不咬。”
冷奇说:“因为他喜欢你,你明白吗,他不咬的人就俩,一个是你,一个是他妈,可见我们卫星在锋锋的心里,有多重要?”
看人冷奇,为了能给儿子拐个媳妇儿,多么的用心良苦。
聂工没法听下去了,把三蛋叫了来,指着聂卫星说:“去,把你妹哄出去,不要再让她跟那个喜欢咬人的小弟弟玩啦。”
三蛋果然,就把妹妹给哄走啦。
“苏向东跟我坦白交待,说从大庆到靖边,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事实上是他跟一个人合伙的,而那个人,在目前的石油系统,位置特别高。”聂工抽空就跟冷奇说。
冷奇点头:“也对,他一个人,办不下这么大的事情来。”
聂工于是又说:“他说,他愿意提供那个人的犯罪证据,以及自己原来做过的很多事情,他都愿意摊白出来,但目前不是时候,目前,他还是想把汽车厂给做上正轨。”
男人嘛,生来,都有一种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
苏向东也不例外。
他那套偷油模式,都能审请专利呢。
不过,冷奇皱着眉头就说:“他还是想在那个香港富商面前给自己挣个脸吧,香港富商要来边疆考察,人拐走了他老婆,他不想丢人,是不是?”
“要你,陈俊彦来边疆,你怎么办?”聂工反问。
冷奇摆手:“这没有可比性,陈俊彦再怎么滴,他也在国内,苏向东前妻跟的,可是个大资本家,万恶的大资本家。”
这个面子,一定要帮苏向东拾起来。
安娜在厨房里削土豆儿呢,因为看见外头妹妹正在吹着气儿的,给小锋锋喂鸡蛋糕嘛,就说:“厂长,你家卫星也是给你们俩口子宠大的吧,她怎么就那么会照顾人啊。”
“跟你家冷奇学得吧?”陈丽娜在剥葱,见邓淳在往身上抹辣椒,就给他屁股上一巴掌:“你不怕把自己辣死啊你往脸上抹辣椒?”
邓淳抹完,觉得眼睛痒,于是用手揉了一下眼睛。
不出意料嘛,他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