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工说:“这是我们矿区最新的宾馆,要住一晚上,得到区政府批条子。”
夏影一看陈丽娜下车了,顿时一摇聂工的手,就说:“这个宾馆我真是不想住,既然聂工今天由组织指定陪我,那这么着吧,您带我出去,看看这矿区有意思的地方,人和事,好吗?”
说着,她就重新把安全带系好了,两只脚还轻掂着。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少女式的,或者说特温柔,特小鸟依人的神态,眼神里的那种鼓励和调侃,聂工还挺熟悉的。
想半天,包曼丽也曾这样看着自己。
看来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总还都是一个味道啊。
聂工觉得特可笑,摇下窗子就问:“陈小姐,你确定不跟着我们?”
陈丽娜为了钱,已经准备好把聂工送人了,挥手,还学着他那些学生们的口气说:“老师,您放心去玩吧,万事有我呢。”
眼看着自家男人真的绝尘而去,陈丽娜心说:“王八蛋,从今往后,你休想上我的炕,今天早上的夫妻生活,将是你人生最后一次”
不过,狠心把孩子扔出去了,陈丽娜当然得去套狼啊。
结果紧赶慢赶赶到汽车厂,苏向东插着兜,在嘈杂而又繁忙的车间正中央,仰头就那么站着呢。
“考察团的人呢,不是说今天就要来吗?”陈丽娜说。
她是来追富商,搞投资的啊。
苏向东一幅看穿陈丽娜的样子:“你让聂工把夏影带走了?”
“啊。”
“你是不知道她如果想搔一个男人的心,得有多厉害,居然敢让她把聂工给带走。”苏向东冷笑了一下:“要说苏妲已真能再转世,除了夏影,没别人,陈丽娜,你这回是自讨苦吃。”
“我不操心那个,我只问你,考察团怎么没来,他们去哪儿了?”
“李荣锦想去看看石油基地的基建,他们去了6号基地。”
苏向东以特缓慢的步子,带着陈丽娜往车间里走着,走到尽头,就是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跟聂工那种井井有条的不一样,特凌乱,到处堆着各种零件,机械,螺丝,工具。
苏向东两手插腰对着墙站了半天,突然从角落里提出个盒子来,铺开一张图纸,伸手指给陈丽娜看:“小陈,你在汽车厂也呆的久了,但应该没见过这样东西,我指给你看,这是箱体、箱盖、手轮锁、锁扣合页,而我呢,马上就准备要在汽车厂焊接,并生产实物了。这个叫作磕头机防盗箱,这生产出来,可是专利产品,要有这东西,油耗子们就很难再盗油了,当然,磕头机也就安全了。而这东西,是我发明的,我已经申请专利了。”
闻名全国的大油霸,真是玩什么的就精什么,他居然研发了一款磕头机防盗油系统,这叫什么,坏人要是想走正道,会叫走正道的人,无路可走?
“你个大油耗子,发明了一种防盗油的油箱,然后,还申请了专利?”陈丽娜说。
苏向东举手,仍是投降的态度:“所以,放我一马成吗,我承认我手里的黑钱,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不,你都想象不到在这个贫脊的共和国,我赚了多少钱,或者说吸了多少的黑血。但是,帮我,让汽车厂走上正轨,然后咱们再商量罪与罚的事,成吗?”
陈丽娜对于苏向东这个人吧,两辈子,除了讨厌,就只有佩服。
谁还能像他一样,就这么张狂自大,但又无奈的,说自己是共和国第一富人呢?
“能答应吗,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苏向东再问。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小伙子,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而且,你要知道,盯着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公安,是于东海。”
于东海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小伙子,仿佛没一点脾气似的,但那是只旱獭,咬上裤管就不会松的那种。
另一边,聂工慢慢开着车,载着夏影小姐,正在前往三号基地的路上了。
“这个基地好玩吗,晚上咱们吃什么呀,还有,晚上我宿在哪儿呢,矿区就不用去了,说实话,我跟李荣锦呢,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也只是他的秘书而已,他到了你们矿区,估计想尝几个新鲜的北妹,而你们的领导们呢,肯定很愿意给他安排,对吧。所以啊,聂工你最好在外面给我安排个住的地儿就行啦。”夏影是一副嗲嗲的南腔,说话的时候特亲昵。
当然了,本来是一次特正规的接待,可是她坐在聂工的旁边,天然的,就把氛围给变成一种,只有两个人的,晚秋的一场愉快的,私人旅行了。
3号基地后面就是雪山。
聂工看夏影穿的还算多,带着她到了油井上,一路把车开到办公区的后面,带着夏影,就上山了。
现在为了防盗油,山上也是布着铁丝网子的。
再往上走,风越来越寒,就是十月也会落雪的,雪线以上了。
有那么一片地方,用大根大根的钢筋焊起来,围成个圈儿,里面栽了许多绿色的植物,看着,像是一片菜田。
夏影颇为不解,望着那片菜田,就说:“聂工您带我来这儿,是来干什么的呢,您要说这片小菜地就是你们的农场,或者说是你的实验用地什么的,那也太可笑了吧,因为它看起来,顶多只有半亩田地那么大。”
聂工两手插兜里,也在笑呢。
“这是雪莲。”他说。
夏影再看了一眼,平淡无奇的绿植而已,居然是雪莲?
“我走遍了这一带的雪山,一株株移过来的,雪莲。种给我妻子吃的,从移栽第一颗雪莲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聂工顿了顿,又说。
夏影还是不太明白。
聂工于是再解释说:“刚才下车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助手,而是我的妻子,她叫陈丽娜,就是这片雪莲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