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读过红楼梦吗?”赵小莉捂着唇,两目的泪:“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晴雯死都不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毕竟赵小莉还小,又给季超群闹了好多回,闹的邓东崖对她心里那叫一个愧疚。
站在那儿,跟给雷劈了似的,邓东崖就站着呢。
赵小莉哭着,转身跑了。
回到家,季超群忙忙碌碌的,还在厨房里准备着呢:“老邓,过来搭把手吧,明天小陈两口子带着孩子们,要来咱家做客,吃饭,咱们家的锅太小,我今晚就得准备菜。”
邓东崖站在厨房门上,跟鬼打过似的看着季超群,半晌,来了一句:“季超群,咱俩离婚吧。”
女人天天喊离婚,离不了的,但男人要真说一句离婚,那就是真的要离婚了。
“真离婚,你的前途可就完蛋了。”季超群本来在揉肥肠的,拍了一把碱水说。
邓东崖说:“前途,我不要了。王纯的事儿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我想告诉你,我和赵小莉清清白白。”
季超群就笑了:“王纯的事儿,你真以为是我行医不成,故意杀人?”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
事实上,季超群是想等离婚了,再把自己这几个月来从国外翻译的论文,资料,以及王纯当年的病例,全甩给邓东崖的。
她要在签字离婚之后,再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自辩。
第二天一早,陈丽娜把新洗过又烫过的白色洋装就穿上啦。
妹妹呢,是她给买的,上面印满了草莓的小裙裙,哎呀,实在是太可爱了。
几个孩子要去做客,都很高兴啊,唯独就邓淳不高兴,他怕自己一回去,就给陈丽娜留下来,回不来了呢。
“聂博钊,真不考虑跟我们一起去吗?”陈丽娜敲开聂工的门,就问说。
聂工估计昨晚埋头写了一晚上,摘了眼镜揉着眼睛,摇头说:“不行,你们去就成了,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回来给我带一点儿。”
“大领导的家你都不去,难怪你总是升不了职。”陈丽娜说。
聂工这会儿才抻着腰,解了衬衣准备要洗澡呢。也是奇了怪了,他这个年肌,一般男人肌肤都得松驰,聂工常年要么站着工作,要么就是在油井上,一身肌肉简直了,每次他脱了衣服,陈丽娜都喜欢捏两把。
“我这工作还能升到哪儿去?”聂工说:“只要没人捣乱,没人想着关我的实验室,我就打算干一辈子了。”
是啊,共和国任何一个岗位,那怕邓东崖今天就滚蛋了,他的职位也有人能顶得上。
唯独聂工,他是陈丽娜独一无二的男人,也是整个工和国,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能顶替的,超级工程师。
四年未至,但一进大院儿,邓淳的心就雀跃起来了。
“走,上我卧室,我给你找玩具去。”邓淳说。
聂卫疆一看,直接哇的一声:“邓淳,好家伙,你居然有单独的卧室和床?”
而且还是好大一张床,床上罩着白被单儿呢,邓淳一把拉开,扑床底下往外推着:“哎,这我小时候的玩具啊,我记得可好玩的,现在看,怎么这么傻啊?”
什么上了发条的老鼠啊,会跳的兔子啊,会翻跟斗的猴子啊,聂卫疆哪还看得上玩这个啊。
但是聂卫星喜欢啊,看了半天,就说:“邓淳,你这玩具我能买吗?”
“买了干啥,我全送你。”
“那好啊,我要全部带走。”聂卫星说着,就去扒三蛋背上的书包了:“哥,全拿着,回去给咱的小锋锋玩儿。”
“啥,你居然要给冷锋玩?”邓淳一听不干了:“你玩儿可以,冷锋不行,他算个啥呀他,整天咬我,不给不给。”
“那是我弟弟,他咬你我不抽他了嘛,我买你的玩具,我给你钱,玩具你必须卖给我。”聂卫星虎着呢,一把拍邓淳头上,玩具全揽自己包里了。
虽然已经说好马上就去扯离婚证了,但客人来了,总还得要招待的。
家里有个阿姨,在帮季超群做饭呢。陈丽娜跟邓东崖坐了会儿,就问说:“你从来不下厨?”
“男人,下的什么厨?”
“领导还亲自下厨做饭呢,你邓东崖多少级啊,就飘成这样?”
“这跟飘没关系吧陈丽娜,我就纯粹不会做饭而已。”邓东崖说。
陈丽娜拍了拍聂卫民的肩膀,说:“小季跟我说,她这些年总被一个无良电话骚扰,而你呢,找公安都破不了案,对吧,我大儿子说他想看看你家的电话,看能不能查出点啥来,你也知道,我这儿子是在东高地,八机部的,他帮季超群查查这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啊,要能抓到人,证明赵小莉的清白,我很乐意。”邓东崖说。
陈丽娜觉着吧,邓东崖现在就是个冥顽不灵。
当然了,跟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她也懒得说话。
转身,她也进厨房了:“小季,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吗?”
季超群吧,因为决定要离婚了,心里难过着呢,正好想跟陈丽娜倾诉一下,就把阿姨打发到外头摘菜去了,悄声的跟陈丽娜说:“邓东崖吐口了,我们明天,周一就去办手续,离婚。”
说实话,这要是因为别的矛盾而闹离婚,陈丽娜根本就不劝的。
但是,因为一个丈夫身边人,没有任何道德的女人的破坏而离婚,这事儿它憋屈啊。
“你要离了,赵小莉立刻就能从外地回来。”陈丽娜断然的说。
季超群顿时抬头了:“真的?”
“那还用说嘛,想撬人壁角的,全这个套路,不过既然你们要离婚,喜事儿,咱就不说这个了。”顿了顿,看聂卫民在厨房门外站着呢,陈丽娜就问:“从电话上,能看出什么来不?”
卫民摇着本黄页说:“我翻了一下季阿姨记录的来电号码,找着了点儿挺有趣的规律,但还得自己出去实地跑一跑,验证一下,妈,给点儿钱我坐公交车。”
陈丽娜给季超群一个颇得意的笑:“我儿子,能看见风从哪个方向来,还能听到无线电,肉眼视力,据说整个共和国没几个。”说着,她掏了二十块钱给聂卫民。
聂卫民抱着本黄页,和一堆的电话号码单子,走了。
季超群看聂卫民高高的个头儿,又帅又斯文的,就问:“邓淳在你家,也这么听话吗?”
陈丽娜摇头:“不,他跟聂卫民不一样。”
季超群脸变了变,以为陈丽娜要给自己告点儿邓淳的黑状呢。
谁知道陈丽娜说:“我儿子,虽然说听话,但对于未来,没有危机感的,用钱就会跟大人要,这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而邓淳呢,他不要钱,但他比谁都有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在学校,他总喜欢帮别人代写作业,然后五毛五毛的收费,寒假暑假,那就更了不得了,他帮好几个孩子代写暑假作业呢,而农场里摘棉花,他也比谁都极积,赚了钱全攒下来,这几年,估计七八十块是攒了的。”
……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悄悄攒钱吗?”陈丽娜又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你们已经把他遗弃了,孩子还那么小,却只能自己给自己规划将来。”
季超群一下就把嘴捂上了。
这一刻她所感觉到的羞愧,是无与伦比的。
好吧,她以为这世界上自己就是最无助,最痛苦的人了,可没想到,她也曾亲手,把一个孩子给推到最无助的境地之中。
陈丽娜看季超群哭的憋不住,眼泪直往下掉,赶紧拿手绢就给她揩着:“你放心好了,我那儿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儿,不是个三儿嘛,今晚就让她显原形,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