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休看到钟霖到家里来,就猜到他会找自己说什么,所以,当钟霖提出和她单独说话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书房里,还让李妈端了茶水上来。
却不曾想,钟霖二话不说,就推给他一堆有霍仲南签名的赠予合同。
“你看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我们去把过户手续办了。”
“过户手续?”于休休翻着合同,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眸底仿若覆盖了一层寒霜,钟霖相信谢米乐是对的了,这事在她这儿并没有过去,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于休休,和刚才楼下玩闹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
“是。”钟霖严肃了态度,“霍先生全权委托给我办理了。这是我的委托书,你看一下。”
“呵。”于休休笑着,不再往下看,而是把合同收起来,“行啊。我随时有空。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
钟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有点不落忍。
“其实,霍先生他,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看他吭吭哧哧解释不清,于休休笑了起来,“你想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吗?”
钟霖一怔,满脸是笑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意思,他做什么都是为你考虑的。你说你俩感情那么好,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怎么可能跟你分手……”
“我知道。”于休休淡然一笑。
她的从容怔住了钟霖,“你知道什么?”
“知道他有他的不得已。”
钟霖刚松口气,于休休就讽刺的扬起了唇角,低眉瞅着他,“可那又怎样呢?钟霖你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什么吗?我最讨厌有人自以为是的为我好。”
“……”
“我不是小孩子,我没有做决定的权利吗?在这段感情里,他付出了,我也付出了,我没有知情权吗?我总要亲自去经历,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凭什么由别人替我做决定?”
“休休。”
于休休笑了笑,拂了拂头发,冷淡地看着钟霖。
“告诉他,我不领情。”
钟霖稍稍一愣,“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说?”
于休休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对我来说,他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
久久,钟霖说不出话。
他认识的于休休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于休休,她热情、天真、开朗、简单,仿佛一眼望得穿,他相信让霍仲南沉迷其间无法自拔的正是于休休的这一份特质,他活得太累了,看过了太多复杂的人性,于休休的简单给了他的生活不同的颜色。她的单纯,让他看到希望,相信他可以成为更好的人,相信这还是一个干净的世界。
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每遇事都会下意识地护着她,瞒着她,不让她接触到那些腌臜的人性和复杂的环境。他不想她身上沾染世俗的烟火气,却忽略了她本是成长于烟火中的于休休。
……
“她,真这么说?”
岛上的暖风徐徐拂向霍仲南的脸,却远不如钟霖那句话灼人。
“是。”钟霖叹息一声,“霍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三思。”
霍仲南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脑子里就像突然就有了画面感似的,反复出现于休休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动作,还有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单曲循环,“对我来说,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于休休就玩笑般和他说过。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对唐绪宁是如此,对他亦是一样。
爱的时候就飞蛾扑火,要是无法爱了,她会及时抽身止损。
她说,如果会分手,就证明那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她任何时候都有勇气开启下一段感情。
那时他说,他没有。
现在他也拿不起,放不下,思念无涯。
“对了,霍先生。”钟霖说了几句,“喂喂,你还在听吗?”
霍仲南“嗯”一声,“在听。”
在听就怪了。钟霖心里吐着槽,嘴里却很乖,“浮城已经在收尾阶段了,我看了一下,于大壮遵守当初合同的约定,完全按照图纸施工,这个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外面传的话不好听,而且……因为没了盛天的参与,浮城项目做出来,可以达不到当初的预期收益。”
“会赔吗?”
“赔是不至于。”
“预留好大禹的利润空间,不足部分,我们补。”
“啊?”钟霖心疼得直摸头。
老板真的是把钱当纸花吗?大禹在这个项目里已经占尽了便宜了啊,你不能因为那是你的老丈人……不,前丈人,就这么放水吧?
到时候,由他经营下的盛天集团拿不出漂亮的财报,倒霉的不是他钟霖自己吗?
“老板,你三思啊。”
“还有——”霍仲南沉默一下,“那些人是嫌教训不够吗?还敢在背后说于休休的坏话?”
钟霖内心疯狂OS:老板,其实人家骂你比骂于休休狠多了难听多了。你能不能先重点想想自己?
“霍先生。”他闭了闭眼,微笑:“于休休豁达,不在意这些东西。”
“她不在意,我在意。”霍仲南吩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堵住那些人的嘴。不要让我再听到半句说她的不好。”
钟霖:……
说于休休不好的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在意?
钟霖觉得老板的病更重了。
“那个,霍先生,我有个建议。”
“说。”霍仲南语气冰冷,这让钟霖很是踌躇了片刻才敢开口,“你治疗那么多年,认识那么多医生,是有病例档案的。我觉得……这个咱们能做做文章。不不不,这也不是做文章,咱不是合理合法的么?”
霍仲南笑了。
听到他这样的笑,钟霖汗毛都竖起来了。
“您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钟霖,你出息了。”霍仲南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让我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以逃避法律制裁?”
钟霖心里一沉。
再不敢说半个字。
这个病就像他心里的一块黑暗拼图,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一点一点拼接完成,天长日久,积累得越发厚重,终是成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