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毛孟氏哭了起来,“求大人饶命。”
宋宁道:“不要求我饶命,你说你知道的,若再求饶命,本官当堂一人三十庭威杖。”
毛孟氏看看宋宁,又看着自己的夫君。
毛志宏抓着她的手,他是姐夫他不能多说什么,能做决定永远只能是他们姐弟。
“平平。”毛孟氏望着孟昌平,眼泪不停。
孟昌平道:“姐,你别哭啊,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不乱跑了,也不打人了。”
毛孟氏擦了眼泪,垂着头说话。
“我从懂事开始,就记得我爹打我娘,踩她的头,打她的肚子,怀孕的她掉了几个孩子。昌平生下来的时候,大夫说他身体不好,让我娘给他好好补一补。”
“三岁那年,昌平摔坏了一个只碗,被我爹举起来摔在地上,脑袋磕在了门槛上,当天夜里他高烧不下,病了半个月后,好不容易将命保住了,可人却自此憨憨傻傻的。”
“因为昌平变傻,我爹更加的变本加厉。”
“我娘也被他打死了。”
毛孟氏趴在地上,哭着道:“那天夜里的情景,是昌平记的最清楚的事情,那天是八月十五,也是他的生辰。”
“他每年到这个时间,他都会哭闹要娘,夜里都会做噩梦。”毛孟氏道,“每隔几年我都要带他去祭拜我娘。祭拜过后他能乖一些。”
“这也是,前面几个案子,都是八月中旬左右发生的,因为那时候他都会偷偷回家,去祭拜我娘。”
毛孟氏磕着头:“他太苦了,那么小就没有了娘,身体又不好。”
“他脑子不清楚,杀了人自己也不记得不清楚。”毛孟氏道,“他杀毛润清那天,我给他新换的衣服上,溅了血点子、他喜欢的榔头上也都是血,我、我就知道出事了。”
“我当时很害怕,将他衣服换下来,连我夫君都没有说……我煎熬着等二十天,终于有人发现了尸体。”
“我、让夫君将他送去学徒,就养在银楼后面做工匠。”
“我回家报丧,说他死了。”
宋宁蹙眉道:“后来衙门抓到毛炳军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
“我一开始觉得,人不是炳叔杀的,他就肯定不会有事的,我想等一等,可没有想到也就两天,炳叔就认罪定案了。”
毛孟氏捂着脸大哭:“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每天煎熬,我在衙门口走了多少遍。我知道我自己可恨,我是恶人。”
“可我一想到平平去坐牢被砍头,我舍不得。”
毛孟氏说完,毛炳军一瘸一拐地走上来,磕头道:“大人,这个案子错就错了,小人……小人愿意认罪,不告也不想翻案。”
“求大人成全。”
衙堂内很安静,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
“求大人成全。”毛炳军道。
毛孟氏转过来给毛炳军磕头:“不是这样的,您不要这样说,您的一生被我们毁了。”
“我太内疚了。”
“对不起,我对不起您。”
毛炳军要说话,宋宁拍了惊堂木,喝道:“住口!”
“同样的话,要本官说几遍你们才懂?”宋宁面色森寒,“自此刻开始,再继续互相帮衬欺瞒求情,本官绝不轻饶。”
毛孟氏磕头应是。
毛炳军跪着。
“道理大家都懂。本官也心疼你们姐弟二人,可是无论多么悲惨可怜的人,他也得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毛孟氏,你是善良的人,否则你也不会一直照顾毛炳军,弥补愧疚,你甚至在得知本官要为他平反洗冤的时候,你是高兴的。”
“是,民妇是真的高兴。”毛孟氏哭着道。
她这九年的心情,日日夜夜都是矛盾的,如果不涉及孟昌平,她恨不得亲自去抓住凶手,恨不得立刻给毛炳军平反,可是一旦毛炳军平反洗冤了,孟昌平就要坐牢了。
更何况,平反洗冤,也不是她一介妇人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毛炳军的一生、褚汉的生命,甚至于那个似乎是死有余辜的盗贼于长民……他们都是生命,他们的生命断送了,谁来可怜呢?”
毛孟氏通红着眼睛望着宋宁。
门口,褚玉在哭。褚汉也是好孩子,如果没有死,现在也说不定讲到亲事了呢……就算依旧很穷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活着啊。
他弟弟的命,谁来算?
“你想想他们,你就不会去纠结自己的选择。”宋宁道。
毛孟氏起身看向自己的弟弟,回忆他们姐弟的这一生,握着孟昌平的手,哑声道:“不要怪姐姐。”
“不怪,姐对我最好了。”孟昌平摇头道。
毛孟氏摸了摸弟弟的脸,磕头道:“大人,四起案件民妇都留存了证据。”
她话落,四周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