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那么多人都杀了。
多杀一个燕惊鸿、少杀一个燕惊鸿,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了。
但事实上,这件事是还在掌握中,还是彻底失控不可收拾,关键就在燕惊鸿身上。
乌潜渊自己也曾是大家族的继承人。
他很清楚,燕惊鸿在燕家的份量。
放走燕惊鸿,那么,即便把其他杂鱼全杀光,问题也依然控制在可以通过退步,通过付出代价来解决的利益问题上。
相反,哪怕其他杂鱼一个不动,只杀一个燕惊鸿,那么问题依然会毫无悬念的演变成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的血债。
这就叫分寸!
像孙四儿那种只会抡刀子砍人的莽夫,若是敌人,乌潜渊几句话就能笑眯眯的把孙四儿卖了,还能让孙四儿替他数卖身钱!
所幸,乌潜渊不是敌人。
所幸,张楚是乌潜渊心中为数不多无法用任何价码去衡量的人之一。
或许也可以说是唯一。
孟小君听他侃侃而谈,不自然的咽了一口唾沫:“咕嘟。”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远远的低估了张楚与乌潜渊这一对儿组合。
张楚沉稳大气。
乌潜渊面厚心黑。
简直就是……绝配啊!
”呵呵……“
她有些失态的干笑了两声,平复了一下被这个白头佬给吓住得有些肝儿颤抖的心情,说道:“其实吧,我回来,只是想与你们结个善缘……嗨,直说吧,以我对燕惊鸿、燕长青父子二人的了解,他们在您与张帮主手下吃了这么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我们断岳剑宗,的确是很想与您、与张帮主结成同盟共进退,但我们断岳剑宗与燕家的关系,没您想的那么简单,以我对我爹的了解,他是不会为了您二位,与燕家彻底撕破脸的!“
这的确是回来结善缘来了。
几句话就把燕家父子连带她爹的态度,卖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她自己在他们哥俩这里讨了一个好。
乌潜渊有些失望。
但也不是太失望。
他先前预见的一切,都是最理想的状态。
现实会出现偏差,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至少,确定了燕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确定了断岳剑宗不会轻易下场与燕家为敌。
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
当然,他会选择放走燕惊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告诉孟小君。
那就是给张楚争取时间。
燕惊鸿没死,燕家就不会一动手就是雷霆万钧。
总还得有个你来我往,相互试探的过程。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听起来很具有教育意义,但在现实中,狮子的身畔通常不仅仅只有兔子这种柔软易推倒的生物,还有猛虎、饿狼、熊瞎子等等凶兽在一旁虎视眈眈,太过轻易的就暴露自己的底牌,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说到底,这件事发生得太仓促了。
他一直都处于极其被动的环境。
能在那样刻不容缓的环境下,还将事情处理到这一步,他已经用尽全力了,没有辜负张楚对他的信任。
一盏茶尽。
孟小君起身向乌潜渊告辞,言她明日就将离开太平镇返回断岳剑宗。
乌潜渊表示感谢与理解,并且亲自送她到太平会总舵大门外,目送她风姿绰约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他心事重重,形单影只的返回太平会大堂。
夜风扬起他宽大的衣袍,凸显出他平日隐藏在衣袍下的单薄身影。
他咳嗽了两声。
麻衣老仆适时出现,拱手道:“老爷,需要老奴将今晚的事转呈张老爷吗?”
这个问题,僭越了他的本分。
但他实在不忍看自家老爷拖着病弱之驱,忙这么多事务,还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乌潜渊想了想,喃喃自语道:“算时间,老二那边也快动手了……别去烦他,他这次的问题应该很是麻烦,不然也不至于连密函都着他人代笔,先让他全力解决萧家再说吧。”
麻衣老仆无言以对。
张老爷那边您倒是替他考虑得周全,但您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您自个儿呢?
乌潜渊没注意到老仆人的神色,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自顾自的走进大堂,北平盟的架构,他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
“咳咳咳。”
又一阵夜风从他背心掠过,刺骨的寒意刺激着他又咳了几声,咳完他就觉得口中有些腥咸,他皱着眉头取出一张雪白的汗巾拭了拭嘴。
一看。
一抹猩红色在跳动的灯火下,份外的刺眼。
他捏着汗巾愣在了原地,指节微微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的叠好汗巾放入怀中,轻声呼唤道:“老黄,老黄。”
麻衣老者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大门口,躬身道:“老爷。”
乌潜渊面色如常的说道:“这几次夜寒深重,我身子好像有些不大利落,明日派人去太白府请华名医来给我瞧瞧。”
麻衣老者听言一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几遍,点头道:“老奴这就派人连夜赶赴太白府。”
乌潜渊想嘱咐他不必如此着急,等天亮了再派人也一样,免得引人怀疑。
但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