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手拿棍棒的赛罕追着打。
其中一个突然抱住她的双腿,冲另一个果断大喊,“小武,快跑!”
“哥……”小武挣扎了下,扭头就往外跑。
“该死!”赛罕一脚就踢开他,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对着他的小屁股就扇起巴掌,边打边放声狂笑,“小王爷?六王爷的王位继承人?哈哈……”
六年的岁月,在这个昔日艳绝天下的女人脸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但她那对眼眸中的怨恨却是与日俱增,尤其是在看到这两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儿子”时,丧子之痛每每都会淹没了她的理智。
小文紧紧咬住袖子,一声没吭。一对淡泊的眸,依稀透着某人的影子。
他不明白,从小到大娘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是他们做得不够好吗?
“是你们,你们夺走了一切!”赛罕疯狂的扬起巴掌。
段奕沉当他们是宝一样,捧在手心呵护着,教他们读书,教他们习武。可这些明明都该属于她的儿子!
“王妃!王妃,住手!”
刘叔牵着小武的手,急忙跑了进来,看到小文身上皱皱的衣服,被扯乱的头发,心疼的冲过去挡在他前面,“王妃!不要打了!”
“让开!”赛罕怒吼着,“是不是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也要违抗我的命令?”
“王妃,两位小王爷毕竟是孩子,大人的错,岂能算在他们身上?”
“现在我是他们的娘,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谁能拦我?!”
刘叔也动了气,一手牵着小武,一手拉着小文,正色道,“只要有奴才在这王府的一天,就会保护两位小王爷!王妃要是还想出气,那就打奴才好了!奴才这条老命,活到现在也够本了!”
说完,拉着两个孩子就走。
“回来!本王妃命令你们,回来!回来!”
屋子里,传来赛罕歇斯底里的吼声。
回到房间,刘叔小心翼翼的替小文和小武抹药,疼惜的看着这对孪生子,“小王爷,疼不疼啊?”
两人一致摇头,“不疼。”
精致的脸庞,漂亮得无可挑剔。乍看之下,几乎就是子非和晓晓的结合体。少一分淡漠,又多一分灵气。
小文淡淡的说,“娘好像不喜欢我和弟弟,一定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
小武却撇撇嘴,虽然跟小文拥有同样的脸,但漂亮的小脸蛋上,却透出一丝痞气。
“才不是呢!没问安要挨打,问过安了还是要挨打。不管我们做得好不好,总之,挨打就对了嘛。哼,这样的娘,我才不想要她呢!”
“小武!”小文责怪的瞪了弟弟一眼。
小武吐吐舌头,比起爹爹,他好像更怕这个才大他半个时辰的哥哥。
刘叔眼圈红了,叹息一声,“哎,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根本没有做错事。”
他岂能不知道,王妃心里有恨,拿两个小王爷出气。这两孩子出奇的聪明懂事,每次挨了打都不吭声,在王爷面前还是一样的生龙火虎。
这么好的孩子,要是王爷亲生的,该有多好啊……
下午,段奕沉回到王府。
俊美的脸庞,邪气依旧,细长的眼眸增添几分成熟内敛的韵味,嘴角轻噙的笑,勾人心神。
六年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段云彦自动放弃皇位,再次消失,他自己本就有意退出争夺,段萧祁顺其自然的登其称帝。虽说他无心参与朝政,段萧祁对他却始终都不放心,不过凡是遇到朝政大事,仍会宣他进宫商榷。不可否认,段奕沉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
他才刚进府,两个小家伙立即跑了出来,“父王!”
他们兴奋的扑过去,段奕沉慈爱一笑,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小文的眉头倏地皱了下,虽然很快就被他小心的掩藏起来。但段奕沉微垂的眸,还是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走进玲珑阁,赛罕正在抓起花瓶往地上摔。自阿碧离开后,她性情大变,不再要任何贴身丫鬟。
看到段奕沉,她冷冷的站了住,嘲讽道,“王爷,真是稀客啊,还是说,王爷走错地方了,当我这里是墨玉阁了?”
段奕沉睨着她,走近,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本王警告你,如果再敢伤他们一根指头,本王就把你丢进水牢!”
赛罕挣脱开,冷笑着,“要不是看在那个可怜的孩子面上,你恐怕早就想把我赶出王府吧,好让那个疯女人做王妃!”
“这几年,本王一再的容忍,因为那个孩子,本王的确愧对你。”段奕沉咪起邪眸,薄唇抿了下,倏尔靠近她,点点寒意渗出,较之前的邪佞更加骇人,“你有看到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做的吗?他们竭力想要讨好你,想要得到娘的疼爱,可你又是怎样对他们的?”
赛罕突然变得狂躁,她狠狠的推开他,对着他不停咆哮,“我才不管那两个野种呢!你不过就是想让他们成为你明正言顺的继承人,才会让他们叫我一声娘!否则,一个疯女人生的孩子,定会受尽耻笑。段奕沉,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呢?真是可笑!”
冷眼看着她的发泄,最后,直接转身,“不许你再接近他们一步!”
“你休想!别忘了,我是他们的娘!除非你杀了我,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他们!”
“哦?是吗?”他倏然停下,回眸,掀起一侧唇角,“本王不会杀你,但是,本王会让蓝凤族承担你犯下的一切错误。”
赛罕僵在原地,脸色苍白的扭曲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猛地抓起花瓶,狠狠砸到门上,“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
晚膳时,段奕沉又照例前往墨玉阁。
六年了,只要他在府中,就会陪她一同用晚膳。这也是一天之中,他最放松的时刻。
他才刚走进去,两个小小的身影就钻出了花丛。
“哥,”小武皱着眉,好奇的问,“爹爹为什么每晚都会来这里呢?”
小文看似淡至无情绪的双眸,若有所思的盯着那里,“我听下人们闲聊时说起过,这里,关着一个疯子。”
“疯子?”小武张大了嘴巴,在他幼小的心里一直觉得,疯子是非常可怕的怪物。
小文却疑惑的又歪着头思索半天,那爹爹又为什么如此重视一个疯子呢?还从不许他们靠近!
眸中倏地闪过一丝不属于同龄孩子的精芒,他一定要弄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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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坐在窗前的女子,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她目光茫然,神情呆滞,她还是那样妩媚动人。就算遗忘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遗忘了,在他眼中,她仍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的那个人。
六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望着远处,似乎在等,在盼。那对漂亮的大眼睛里,永远都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像,无论他怎么努力,她从不曾正视过他一眼。
“盈盈,该用膳了。”他轻轻的走过去,扶起她走到桌前。
晓晓像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任由他扶着,坐下来,眼神僵直的盯着桌子。段奕沉先是把筷子递给她,然后又将她喜欢吃的菜一样样挟到碗中,“这几天我没在府中,听刘叔说,你每顿都吃得很少?”
晓晓木然的抓起筷子,只吃着面前碗里的东西,头都不肯抬一下。耳边,是段奕沉温柔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她的沉默,丝毫不影响他的谈兴,这一天当中的事,不管大小,他都会慢慢讲给她听……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他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手指滑过她嫩嫩的脸颊,又停留在她的唇畔上,久久,舍不得离开。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现在,他定会倾其所有去交换。
幸福,其实真的很简单。
渐渐的,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房门推开,段奕沉走出来,轻轻关上。对守在外面的侍卫低声吩咐几句,转身去了书房。
六年来,他从没有在她意识不清时强迫过她。
若说爱,这是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