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士枚顿了顿,接着道:“本官最想不通的是,他们找人假扮逆子有何用?即便他们的诡计得逞,今日能送我韩士枚归天,那个假三郎不会被人看出破绽,可又能帮他们做什么。”
“大人所言极是,三郎天资聪颖,但生性淡泊,无心仕途,也不打算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而那个假三郎若没死,想假扮自然要假扮到底,可既不入仕也不从军又能帮他们做啥呢。”
“陈驿长,以我之见你或许先入为主了。三郎今年才多大,古人云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帮贼子的诡计若能得逞,大人和三郎倘若都遭遇不测,那个假三郎自然可装作悲愤交加,发愤图强。”
“崔明府,您既然说三郎尚小,但在我大唐即便一切顺畅,等那个假三郎崭露头角又要等多少年?”
陈驿长反问了一句,用近乎肯定的语气说:“卑职敢断定并非大食所为,与吐蕃应该也没关系。他们没这个耐性,不会下这么一步十几乃至几十年后,都不知道能否有用的闲棋。
何况在大食和吐蕃,很难找到与三郎外貌相似年纪相仿,且甘愿受他们驱使的少年。”
韩士枚觉得陈驿长分析的有道理,微微点点头:“且不说在大食吐蕃,就是在我安西四镇也很难找到这么相似的。何况犬子都听出来了,那个想假冒他的小畜生带幽州口音。”
“幽州……幽州距此上万里,这该是多大的一盘棋!”
“他们未免太瞧得起本官那个逆子了。”
“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帮贼子是冲您来的,找人假冒三郎只是机缘巧合,顺而为之。”
“可他们跟犬子说的清清楚楚,是担心被本官瞧出破绽,才决定今日对本官下毒手的。”
“或许只是那么一说。”
“此话怎讲?”韩士枚低声问。
陈驿长反复推敲了一番,说道:“他们找来假冒三郎的小畜生年纪不大,难免有些少年心性。并且想找一个与三郎外貌相似、年龄相仿的人并不容易,堪称可遇不可求。换言之,在此之前他们或许并没有太多交集。”
韩士枚追问道:“那又如何?”
陈驿长捋了思路,分析道:“若我是主谋,既然打算顺耳为之下这步闲棋,自然要跟那个小畜生说谋害大人您,完全是为了他不至于被大人您看出破绽,完全是出于担心他的安危。”
崔参军愣了愣,下意识问:“让那个小畜生觉得被委以重任?”
“正是,只要是孩子,都是要哄的。”
“可他们又为何要谋害本官,本官没得罪过粟特商人啊。”
“大人,能从万里之外找来一个与三郎外貌相似、年龄相仿的小畜生,的确只有遍及我大唐的粟特人能做到,但这件事的主使不一定是粟特人,或者说不一定是粟特商人。”
陈驿长最后的一句话,让韩士枚和崔参军心里咯噔了一下。
早年的白衣大食和现在的黑衣大食因为所信的教不同,把极西之地的粟特人都快赶尽杀绝了,剩下的粟特人纷纷往大唐跑。
现在的大唐不但有数以几十万计的粟特商人,甚至有许多粟特人从军。
远的不说,就说叶勒镇,就有四百多粟特士卒,连镇使安大将军都是粟特人!
细思极恐。
韩士枚不敢再往下想,愕然注视着陈驿长,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
崔参军心惊胆颤,通体彻寒,楞了好一会儿才嗫嚅地说:“大人,下官以为是不大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韩士枚一连深吸了几口气,紧攥着拳头:“绝不可能,主使一定另有其人。”
陈驿长一样觉得不太可能,但从现在的形势上看一切都指向那个人。
他沉默了片刻,猛地抬起头:“侍御大人,是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现在不打紧,因为即便正如刚才所想,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