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吊桥两侧的壕沟水道已经淤塞,那是遭到噼刺砍杀的敌人落入壕沟的身躯,不立毙就在水中溺亡,以至于肢体开始露出水面。
还有必要“清淤”吗?守军战士尝试一番,发现那些死尸互相纠缠一起实在推不动,自己又穿着板甲衣现在的局面实在不敢卸甲,索性就不管了。
出城的战士如做贼一般左顾右看,在将所有找到的敌人头颅杵起来制造出“狰狞麦田”,这才扛着以武器为主的战利品撤回城里。
吊桥机构已经坏掉,守军索性进一步破坏将之拆毁露出原本的水沟。
接着东大门禁闭,根据呼呼大睡前的耶灵格的要求,守军放下十字弓,专注于拿出铁铲就地掘土。不为别的,只为通过堆积泥土从后部将东门封闭。从外面看起来只是罗斯王国的这座堡垒大门紧闭,实则守军铁了心了封闭道路是要与敌耗到底了。
在所有的战利品里,扛回来的矛数量最多。
矛杆是货真价实的橡木,还被削得非常笔直,公平的说这种木杆有制作单体弓的资格。
矛杆被截断,一部分用来杵那些斩掉的脑袋,另一部分就充当扭力弹弓的必备的标枪。
一场大战又是虎头蛇尾,罗斯的奥斯塔拉军队笑到了最后,更绝的是他们因为衣着重甲、身体素质也好于敌人,除了少数人受伤外并无一人阵亡。
即便是受伤多是轻度擦伤,最勇敢的包括耶灵格在内的十二人,可是累得骨头都要化作齑粉了。
艾文德被同伴以热水擦身子,他满是血污的板甲衣被拿出由井水冲刷。
温热的蜂蜜水硬灌入昏睡的十二人的嘴巴,在迷湖中大家喝下后继续呼呼大睡。
而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即便苏醒了,莫名其妙换了一身衣服,艾文德缓缓从床铺坐起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脑袋。
“哎呀,骨头都要断了。喂了,人呢?!”
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呼声,有同伴急匆匆走入温暖宿舍长屋。
“兄弟,你终于睡醒了。”
“是你啊,拉波依。其他兄弟们呢?”
“都还好。还好……”
同样年轻的拉波依是个地地道道的尹尔门湖畔斯拉夫人,他接受王命、脱离农庄,成为全新的奥斯塔拉人,现在就是一个维京化的斯拉夫战士。
这位兄弟脸上雀斑比较厉害,就有了诨名拉波依,令本就没靠谱名字的他不得不接受这一雅号,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年轻的拉波依明显面色不好,艾文德察觉到异样,再问:“我睡了多久?敌人又进攻了吗?没有我参加,你们赢了吗?”
“敌人没走,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怕是在做什么阴谋。”
“不如……派人去探查一下他们的企图。”艾文德随口一说。
“也许可以,现在外城的东门被封闭了,兄弟们都撤到了内城里。内城已经加强防御了,我们……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坚守,直到援兵抵达。”
“这样啊。想不到耶灵格大叔真是个狂战士,我过去还以为他做城主只是因为资历老。哈哈,我打赢了敌人。对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一天。”一脸雀斑的拉波依难掩面色的哀愁。
“别灰心,别沮丧着脸。我们这里有粮食、有木柴、有饮食,什么都不缺,一百个兄弟能耗到明年春季,那些斯摩棱斯克蠢材才没能力和我们耗。”
“可是……”
“放宽心。”艾文德好意拍拍这兄弟的肩,突然一阵不适勐然一阵咳嗽。房间里光线虽昏暗,艾文德也震惊地看到捂嘴咳嗽的手掌有着鲜血,罢了勐地按住胸口切实感受到了疼痛。
“我咳血了?!不妙。”
“你没事吧?”拉波依紧张地问。
“还死不了。嘿嘿,奥丁不让我死。还是放宽心。走吧,扶我起来,我去看看耶灵格老叔什么情况了。我还要和他说说话。”
“他……”拉波依那紧张的脸庞竟流露出痛苦。
“你怎么了?”
“该告诉你情况了。大叔他……已经死了。”
“死了?!”顿时有感觉一阵头疼,艾文德要求这兄弟好好说说,得到的竟是耶灵格的死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日我们并肩作战,杀得敌人人头滚滚,水沟都被尸体淤塞。他根本没有受伤,如何就死了?!该不会……”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累死了?”
“恐怕,这就是答桉。”
拉波依和其他守军兄弟们震惊于得胜后的城主耶灵格在睡梦中死去,可他确实死了,当下午时分有战士大胆进入其房间,已然发现耶灵格的躯体坚硬如石头,也凉得如石头。
十二勇士仅剩十一人,陆续苏醒的战士纷纷得到这一噩耗。
就在内城里,耶灵格的遗体已经被扛到了小小广场中,除了在高处放哨、外城东门监视敌情的战士外,其他人都在内城围绕着遗体激烈探讨。
不幸中的万幸是,耶灵格在入睡前考虑到自己极度疲惫,就招来十多名年轻战士给他们安排了自己睡觉时的守城工作。
“不可主动进攻,我们已经血祭了奥丁,坚守待援就不是做缩头乌龟,就不是做懦夫。你们全力防御,必须坚持防御。”
最关键的命令正是这个。
耶灵格希望好好睡一觉恢复精神,殊不知桥头堡之战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之火,老战士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终焉。
一百对四千!十二勇士桥头抗线,他耶灵格就是最勇的那人,亦是年纪最大的战士。
他因劳累过度,一度几近炸裂的心脏,在其休息后不断减速,最终默默衰竭停跳。
镇守堡垒的尽是年轻人,因奥斯塔拉公国先天性的人口结构毛病,中青年人数极少,如今青少年有着巨量的比重。有着北方血统的青少年、生长期又吃的特别好,以至于其小小年纪身高就直冲一米八。
艾文德的确才十四岁,他的身材已经比耶灵格高了半头,奈何面目就是保留着一丝稚气,若是戴上全套的甲衣,看上去就是一位北欧壮汉。
守军中北欧血统越浓厚者身材越高大,像是拉波依这种去年才被强制移民的斯拉夫人,身材就矮了不少。虽矮,正值青春期末尾的他们因食物条件突然好转,长高的“奇迹”正在他们身上发生,于是激素水平突然旺盛,拉波依这小子脸上的雀斑和痘痘更多了。
现在,耶灵格的遗体被众人包围着,他躺在木板上。
守军群龙无首,年轻人聚在一起,要快点解决耶灵格的身后事,也要赶紧组织一个小型的罗斯杜马,突击选一个领头人出来带着大家继续坚守。
谁有权做头人?他必须是有目共睹的勇士。
当艾文德急匆匆走出宿舍,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他。
“喂!你们看我干什么?耶灵格呢?他在哪里?”
“就在这里。”有人大呼。
终于,艾文德看到了双手握剑平躺安息的老战士。他默默流了一行热泪,勐地擦掉又迅速恢复冷静。
几天前艾文德还是颇为单纯的男孩,现在就不是了。死在其手下的敌人已经很多,他突然成长,而局势又逼着他进一步成长。
因为年轻人们已经讨论决定,介于艾文德是众同龄人里最为奋勇杀敌之人,更是纯粹的瑞典格兰部族出身,临时做城主带着大伙儿坚守简直理所当然。
艾文德没有拒绝的权力,一个现实摆在面前——暂时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那好吧!”
艾文德没有丝毫的兴奋,反而是觉得肩头压了巨石,他感觉到巨大的责任感,也被激发出大干一场的斗志。
他站在一个木箱上,狠狠扶着胸口(实为压着痛苦的肺)对大伙儿尽量大声说:“耶灵格·埃里克松!公爵大人任命的城主已经牺牲,他去了瓦尔哈拉!战争仍在持续,我们必须落实公爵大人的命令,必须坚守这座罗斯最南方的城堡垒!
现在,就有我!艾文德·斯温德松指挥!”
“吼哦!”兄弟们拔剑示意,一把把亮白的钢剑直指愈发灰蒙蒙的天空。
就这样,围绕着耶灵格的遗体,维捷布斯克堡垒仍在坚守,全新指挥官登场,年轻的战士们接力凋零老兵,开始书写他们的历史。
在热烈的氛围中艾文德不禁勾头看了一下平静的遗体:“老叔……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在英灵殿相会。但……不是今天,也不是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