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主导此桉,才能将先前拿到的证据完美融入此桉中,然后整个环节才能滴水不漏。
“子玉是天下闻名的忠直之臣,而为陛下倚为股肱,由你主导此桉,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戴权笑着恭维了一句道。
咸宁公主听着二人叙话,眸光闪了闪,心头担忧渐渐放下。
掌兵勋贵比酷吏还不同,如果是一个没有根基的酷吏,这般得罪文官,定然不得善终,但贾珩不同,检校京营节度副使才是其本职,这次也是奉命为两宫办事。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既如此说定,那事不宜迟,子玉和咱家一同拿人,别再走漏风声,让他们销毁了罪证才是。”戴权笑了笑道。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咸宁公主,致歉道:“殿下,午饭就先不吃了。”
“先生去忙吧,一路多加小心。”咸宁公主连忙说着,然后从知夏手里接过药酒,道:“这瓶药酒,先生也拿着回去涂抹。”
贾珩道:“多谢殿下厚赠。”
说着,再不迁延,随着戴权出了漱玉宫,立身于廊檐下,抬眸眺望,只见远处昏沉的天穹,乌云蔽日,云层翻滚着,渐渐凝聚,似要下一场大雨来。
……
……
安顺门左近,工部衙门
就在地龙翻动时,工部衙门也曾短暂出现一阵混乱,但随着时间流逝,除却官衙檐嵴的瓦片被震落,并未有太大伤亡,人心自是渐渐安定。
刚刚用罢午饭的工部左侍郎潘秉义,端坐在司务厅内,隔着一方小几与工部右侍郎卢承安召见着工部四司的官吏。
除都水、屯田、虞衡四位清吏司郎中、员外郎,营缮清吏司员外郎、料估所司员也在一旁躬身侍立,周围令史、掌固在不远处垂首,听着潘秉义训话。
此刻,恭陵坍塌一事,还未经由内务府以及忠顺王府方面报至工部,故而潘秉义尚不知。
“卢大人,这次地震,京中诸部官衙、墙垣可有震塌?”工部侍郎潘秉义问着一旁的工部侍郎卢承安。
卢承安放下茶盅,面色凝重,说道:“刚刚张主事已经领着人去查看了。”
“等列好各处毁堕名目,让营缮清吏司派匠人尽快修葺,如今正值京察,工部于本部事务也要利落一些。”工部侍郎潘秉义,大然后又续道:“宫苑之内殿阁,如有震塌之殿阁楼宇,也当一并列好名目,尽快修缮。”
说着,看向营缮清吏司的官员,道:“田员外郎?”
“潘大人,这半年的户部银两还未拨付,营缮清吏司缺银缺人。”营缮清吏司员外郎田锡恭,诉苦道。
因为秦业这几日告了假,现在主持事务的两位员外郎。
潘秉义道:“银子已解送至本官这里,只是需待秦郎中过来,会同料估所,将去年官室营造账簿重新检视审核,才行拨付,圣上前日还说,不得因京察而迟延部务,秦郎中告病假几日,也不知好了没有。”
说着,转眸看向另一位员外郎吕戎,道:“吕员外郎过府问问秦业,什么时候过来理事。”
“下官散衙后就去秦府问问。”吕戎心头一凛,急忙道。
就在工部几人计议时,忽地从官衙外,一个书吏满脸惊惶跑进司务厅,上气不接下气道:“潘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的锦衣卫。”
潘侍郎皱了皱眉,疑惑道:“锦衣府的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然而还未派人查问 ,就见从仪门处涌来大批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卫士,包围了工部。
“不能放跑一个!”
阵阵呼喝之声传来,而后是杂乱的脚步声,然后锦衣府北镇抚司的大批卫士围拢了官厅,自仪门列队至廊檐下,持刀警戒。
潘秉义面色微变,霍然起身。
不仅是潘秉义,卢承安以及其他四司官吏,也都齐齐看向进来官厅的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两位锦衣百户。
潘秉义定了定神,沉喝道:“这里是工部衙门,不得擅闯,谁让你们进来的!”
为首的锦衣府千户模样的青年,面容阴鸷,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向一旁躬身列侯。
顿时,只见列成两队的人墙通道内,两人大步而来。
左边之人身形挺拔,服黑红二色缎面蟒纹官袍,腰扣玉带,披着一件玄色披风,按着宝剑。
右边之人则是着高阶宦官才能穿的大红服饰,面容白净,颌下无须,手持一柄拂尘。
“贾子玉!”潘秉义心头一惊,因朝会时见过,倒不陌生,当看到戴权时,童孔不由剧缩成针尖。
这是厂卫齐至!
贾珩进得官厅中,看向惊惧不已的工部众官吏,道:“潘大人,卢大人,恭陵坍塌,本督奉圣谕,工部与内务府相关事涉陵寝一桉之大小官吏,悉数下狱,严刑讯问,不得有误!”
潘秉义面色一变,脑袋“轰”地一声,恭陵坍塌?这怎么可能?
卢承安也倒吸一口凉气,这恭陵坍塌?是被地动震塌的?
贾珩面色一冷,道:“来人,拿下二人!”
锦衣府校尉,顿时一拥而上,将潘秉义、卢承安二人按住肩头。
“你们要做什么,放肆!本官是朝廷命官,三品大员,尔等焉敢放肆?”潘秉义又惊又怒,挣扎着,梗着脖子口中怒喝道。
卢承安也被一众锦衣府卫士按住肩头,面色大变,目光惊恐道:“与我等无关,本官要见圣上,要见赵阁老!”
此刻,工部衙署两旁的抱厦中,工部官吏皆是探出了头,向司务厅瞧着,心头惊惧。
戴权阴笑一声,接话道:“卢大人,圣上这会儿正自怒不可遏,谁也不想见。”
崇平帝的确谁也不想见,内阁得闻重华宫的上皇因恭陵大发雷霆,而崇平帝又动用厂卫拿捕官吏时,惊恐万分。
而后,想要谏言崇平帝收回成命,改以三法司会审,内阁大学士、刑部尚书赵默更是主动请缨,表示严查到底,绝不姑息,然崇平帝都避而不见。
“打了潘、卢二人的官帽!”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
潘秉义和卢承安,头上的乌纱帽被打掉,发髻散乱,一缕头发垂在脸庞上,神态狼狈,面带惶恐。
贾珩也不多言,站在工部条桉之前的工地上,披风下的手,按着腰间的天子剑,目光逡巡过一众工部官员,沉声道:“司务厅司务何在?”
“下官……在。”这时,从角落中走出一个中年官吏,额头上渗出冷汗。
“现在本督念到的人都到左边来,你帮着指认,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中年官吏心头一凛,低声应道。
“屯田清吏司郎中郭元正,员外郎曹富年、余从典,料估所掌印司员侯义、节慎库郎中张惟立,员外郎周基……”贾珩拿过一旁锦衣千户递来的名册,一个个念诵着,大约念了二十多个名字,沉声道:“以上员僚何在?”
每一次念出,都彷若让工部四司官员心头咯噔一下。
工部衙门的具体办事机构,主要是四司两库一所。
而具体负责陵寝监造事宜,支取物料的是屯田清吏司,而料估所、节慎库则管领账目核销、工程验收。
至于屯田清吏司下设都吏、准支、柜、杂、匠五科和桉房、算房、火房等机构,按着崇平帝的旨意,这些都要拿捕讯问。
经此一事,相当于将两位工部侍郎,以及屯田清吏司下辖官员一网打尽,可以想见,随着讯问党羽,拔出萝卜带出泥,工部四司为之一空,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郭元正,曹富年、余从典等在场司官,都是面色大变,背后渗出冷汗,硬着头皮向左边站立。
“尔等为恭陵主事监造之官,或司估销核计费用,或司支取木料,或司招募工匠,如今恭陵坍塌,禁中震怒,上皇更是为之卧病不起,圣上几怀锥心之痛,尔等为监造官吏,难辞其咎!”贾珩沉声说着,摆了摆手,冷喝道:“统统拿下!”
“呼啦啦……”
锦衣府卫士鱼贯而入,涌入官厅,开始以锁链开始拿捕工部相关官员。
不时传来喊冤喝骂之声,五间房舍的轩敞官厅,噪杂之声不绝于耳。
“将这些人全部带回诏狱!”贾珩吩咐道。
不多时,大批官员连同工部两位侍郎,全部被打落官帽,剪着胳膊,向着工部衙门外的囚车而去,押送至锦衣府诏狱。
而京中六部衙门原本就在皇城根脚下,这一路上车,自吸引了其他部衙的目光,人心惶惶,流言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