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苦一苦百姓,骂名阁臣担(1 / 2)

武英殿,西暖阁

灯火将两道人影映照在屏风上,因烛火角度之故,隐约重叠在一起。

贾珩抬眸看向端容贵妃,转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哗啦啦”斟了一杯,轻声道:“娘娘是明理之人,所虑者,无非是殿下名分问题,可以圣上之深谋远虑,如是有意,岂能不考虑?反而娘娘觉得臣能做什么?如圣上降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命不负糟糠之妻罢了。”

端容贵妃第一眼给他的感觉,像是个骄傲的孔雀,可真的应对起来,倒也无什么“小公举”的盛气凌人,还算比较明事理。

为人母者,不可能不为自家女儿的清誉着想,故而今日寻他,倒也无可厚非。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宋皇后之故,端容贵妃不想无端为宋皇后结仇,毕竟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军机重臣,又管着京营一二十万大军,被崇平帝倚为臂膀,纵是贵妃也不可轻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合意咸宁?”端容贵妃晶莹美眸幽光闪烁,玉容宛覆清霜,紧紧盯着那蟒服少年。

她倒是想知道怎么一个不负糟糠之妻,难道抗旨不尊?

不,应该在陛下未降圣旨前,就予以回绝,只是那时咸宁的名声……

贾珩却没有回答,而是递过去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身子窈窕的丽人,说道:“娘娘,请喝茶。”

如果帮着咸宁做女将,也是需要说服眼前的端容贵妃的,毕竟是咸宁公主亲生母亲,谁的孩子谁心疼。

“本宫不渴。”端容贵妃凤眸寒光闪了闪,冷冷瞥了一眼贾珩,清丽艳绝的脸蛋儿多少有着几分高傲。

贾珩看着眉眼含煞的丽人,心头忽而起念,如是带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教导主任……

连忙将一些纷繁念头驱散,心头顿时有几分自省。

他觉得最近多半是……喝多了,可能损害大脑中枢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临床症状主要为色胆包天,多做幻想。

而端容贵妃其实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位声名鹊起的少年,身形挺拔,萧疏轩举。

不得不说,咸宁的眼光不错,这般年纪姑且不说谋略,单说举重若轻,颇有几分军机重臣的气度,几乎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其年不及弱冠,比咸宁还小一些。

说来,也不是什么人面对皇宫贵妃都这般镇定自若,尤其是她还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可惜了,偏偏早早有了家室,不然与咸宁也算般配了。

贾珩想了想,朗声道:“娘娘,臣并无选择,如圣心属意,不为难于臣,臣自领旨谢恩,如圣心无意,臣也不奢求攀龙附凤。”

此言一出,端容贵妃心头微震,凝眸看向少年,见其目光清正、真挚,倒不由高看了几分。

因为方才斩钉截铁的回答,她自是能够判断这话里的真假,其并无意与天家结亲。

只是这般如此,忽而又替自家女儿有些不值起来,自家女儿对他宛如婢女姬妾,似不在乎一些闲言碎语,他竟无动于衷,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来,真是……

“咸宁还真是看错了你。”端容贵妃语气已有几分讥讽。

贾珩徐徐道:“古来已有前例,如王献之、如陈世美,难道娘娘还想让臣弃糟糠之妻不顾吗?”

他只是一时谦虚,结果端容贵妃又为自家女儿的一腔情思打抱不平,多少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端容贵妃冷声道:“你既知前车之鉴,就应该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娘娘是个好母亲,可也请体谅臣的难处。”

端容贵妃道:“本宫自是个好母亲,贾子玉,你是个聪明人,发乎情止乎礼的道理,不用本宫教你。”

她回去也需得问问姐姐,究竟是怎么安排的,难道真要将她的女儿当作拉拢重臣的棋子?

贾珩拱了拱手道:“娘娘放心,臣醒得,不会让殿下清誉受损。”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崇平帝怎么安排着他和咸宁公主,这一副放任自流的模样,也不怕出现什么事儿?难道就等着他与咸宁有了私情,再顺势逼迫着他?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最近裤腰带还是要系紧一些。

贾珩想了想,开口说道:“娘娘可知殿下的想法?”

“什么想法?”端容贵妃蹙了蹙眉,打量着少年,心头泛起狐疑。

“其实殿下这几天寻臣,主要是为了另外一桩事儿,而并非如娘娘所想。”贾珩低声道。

此言一出,端容贵妃倒真的有些诧异不已,问道:“咸宁能有什么事儿?”

贾珩斟酌了下言辞,说道:“殿下她一直好武事,以往常和魏王他们游猎,娘娘应是知道的吧?”

提及自家女儿不爱红妆爱武装,端容贵妃颦了颦秀眉,轻声道:“本宫如何不知道?本宫以往对咸宁疏于管教,女儿家家,成日里舞刀弄枪成什么样子?如果当初不是,也不会耽搁到现在。”

当然也是陛下和姐姐纵容咸宁,她也有些管不了。

贾珩道:“其实这般也未尝不好,这才养成殿下这般知书达理,独立自主的性情,历代公主多骄横跋扈,但咸宁殿下却并无刁蛮习气。”

咸宁公主给他的印象就是自信独立,这是天潢贵胃养成的气度,但天潢贵女大多性情蛮横,自以为是。

端容贵妃面色却不为所动,问道:“贾都督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贾珩道:“娘娘,殿下既好武事,我想着让她在京营待一段时间,正好我这中军中也缺个精通武艺的女佥书,娘娘以为如何?”

端容贵妃闻言,心湖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玉容倏变,冷声道:“贾子玉,你想让咸宁这等千金之躯去做女将?”

“不是女将,就是见殿下喜欢武事,对行军打仗也感兴趣,想着公主殿下未必不能成为我大汉的平阳公主,为圣上分忧国事。”贾珩劝道。

“你这些想法,可和陛下可曾提及过?”端容贵妃按捺了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

这也是先前贾珩问着端容贵妃的话,端容贵妃又拿过来问着贾珩。

贾珩面色顿了顿,叙道:“臣在不久后会和圣上言明,如是圣上觉得并无大碍,那臣就多教教殿下兵事。”

依他估计,崇平帝多半是乐见其成,因为皇室能有一位善知兵事的公主,对屏藩皇权也有益处,不说其他,如果他不可靠,还能通过自家亲女儿钳制于他。

“贾子玉,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能保证咸宁一点闪失都没有吗?如是她出了什么事儿,你对得起来陛下对你的栽培,对得咸宁给你铺床叠被,素手调羹的一片痴情?”端容贵妃凝了凝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娇叱道:“你怎么能想出这般荒唐的事?话本写多了?怪不得咸宁和你亲近!”

终究是保持着理智,声音刻意压低,但却字字如刀,气势惊人。

贾珩为端容贵妃这般口舌伶俐怔了下,面色顿了顿,沉声道:“臣保证不了,可臣能保证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护住殿下,不会让殿下受到丁点儿伤害,如果有刀兵之险,臣一定在公主殿下之前。”

端容贵妃闻言,似有些被少年目光中的坚定微震,默然了下,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

不待贾珩出言分说,冷声道:“反正这件事儿,本宫不同意,纵是本宫同意,贾子玉,你为军机重臣,得陛下倚重以边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是咸宁她有了差池,你让陛下如何自处?如何看待你?你纵是有了天大的功劳,也难赎其罪,本宫劝你不要一味由着咸宁的性子,作此异想天开之举,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相比咸宁将来被陛下赐婚给这少年以作拉拢,她尚可接受,可领着咸宁去打仗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

咸宁能平安顺遂还好,可万一咸宁有了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端容贵妃这般想着,心头更为焦虑,低声道:“贾子玉,你好自为之。”

说话间,也不再多留,领着一众女官,离了西暖阁。

贾珩则是面色幽幽,看向端容贵妃消失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端容贵妃的话不无道理,这等天潢贵胃一旦有了闪失,再大的功劳也都成了罪过。

可先前答应了咸宁公主,也不能食言而肥,所以只能留在身边儿。

却说另外一边儿,咸宁公主拉住清河郡主李婵月的小手,一对儿表姐妹沿着宫殿的回廊行着。

廊柱上悬着的灯笼彤彤如火,凉凉夜色在丹陛上通明如水,倒映着一高挑纤美,一娇小玲珑的身影。

咸宁公主清声道:“婵月妹妹,母妃她不是在后宫跳舞吗?怎么过来了?”

这几天,清河郡主李婵月都是缠着端容贵妃学舞蹈,为的也是牵绊着容妃,以便咸宁公主往武英殿去。

“还不是舅母殿里的那个赵嬷嬷,那个老厌物,舅母她跳累了,和我在喝茶叙话,忽而问着姐姐去哪儿了,结果那个赵嬷嬷说姐姐这会子多半在武英殿,娘娘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说这般深更半夜,姐姐去武英殿做什么?然后那个赵嬷嬷趁机就将宫里这几日起的姐姐给小贾先生铺床叠被的流言说了,舅母一气之下,就将茶盅扔了,但舅母过了一会儿,似乎消消气,才领着我过来。”李婵月俏丽脸蛋儿上见着担忧之色,说到最后,吐了吐舌头,俏皮可爱。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母妃她生那般大的气?”

她记得明明令人封锁消息的,但转念一想,纵是她下令封锁消息,可面对母妃的询问,这些宫人也未必会守口如瓶。

李婵月低声道:“舅母还有更训斥的话,有妇之夫,不成体统。”

咸宁公主秀眉紧蹙,低声道:“母妃她误会了。”

李婵月左右瞧了一眼,说道:“姐姐,你到底行不行啊?和小贾先生……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动静?”

咸宁公主闻言,羞恼道:“什么动静?我对先生是尊重,敬佩他学识,喜欢听他说些军政上的事儿,还想要什么动静。”

“嗯,姐姐这话我自是信的。”李婵月笑了笑,清眸弯弯成月牙儿,都了都嘴儿说道:“可是舅母她不信啊。”

咸宁:“……”

李婵月道:“姐姐如今这般,当初有些后悔。”

其实,心底也有些无奈,当初只是想着祸水东引,现在看来好像有些害了姐姐,而且娘亲那边儿还不知怎么回事儿,说不得已被那可恶的小贾先生得了手。

“后悔什么,原和你无关。”咸宁公主皱了皱眉,担忧道:“婵月,你说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姐姐放心好了,舅母她又不会蛮不讲理,而小贾先生也是个明事理的,两个不会为了姐姐打起来的。”李婵月说着,轻笑了下,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你又胡说什么呢,打什么?”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胳膊,嗔恼说道:“再胡说,我让先生管教管教你。”

“他凭什么管教我。”李婵月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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