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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北镇抚司、侦缉事权的缇骑、缇帅,为何会尴尬?
因为这个衙门从设立之初,就是大明朝唯一的外廷法司,而这个外廷的法司,对付的是外臣,要对付大臣,就需要皇帝的信任。
缇骑式微的主要原因,就是同样负责侦缉事的东厂督主,离皇帝更近,更得皇帝信任。
陆炳带领的北镇抚司衙门,就是因为皇帝的信任,才能权柄滔天,朱希孝从皇帝说出习武之后,就想要遴选几名陪练,跟着陛下一起习武,伴随陛下左右,这是信任的第一步。
但是皇帝不开口,缇帅朱希孝不能随便张口,否则这皇帝习武之事,都不见得能够长久。
冯保作为东厂督主,自然会极力反对,若是联合外臣对他弹劾,成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武勋、缇骑本就式微,朱希孝不想自找麻烦。
而现在皇帝张口,朱希孝察觉到了机会。
“那就找十个带刀舍人和勋卫进宫陪练。”朱翊钧下达了命令,至于李太后那边,自然他去分说。
朱希孝沉默了片刻,他要考虑,这是不是平生仅有的机会,去得罪冯保,去重振北镇抚司衙门荣光,他沉默了片刻,俯首说道:“臣遵旨。”
小皇帝当初喊着要学武,就已经把他绑上了贼船,乾清宫太监张宏带着缇骑去清宫的时候,北镇抚司衙门就得罪了宫里的老祖宗冯保。
朱翊钧笑着说道:“入宫不难,但是这带刀和勋卫,素来懒懒散散,别进了宫,连个小黄门都比不过,吃不了苦,更受不了罪,小黄门们岂不是嗤笑,带把的还不如不带把的,有种的还不如无种?”
朱希孝听闻之后,咬紧了牙,他生气了!
他心中的怒火立刻被勾了出来,拳头都硬了!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一定要让小皇帝开开眼,大明武勋不全都是懦夫!
“娘亲。”擅长拱火的朱翊钧,向着太后处走去。
朱翊钧习武的时候,李太后是时时刻刻盯着,生怕这小皇帝磕了碰了,冯保在侧,把早上文华殿上的事儿,讲的很是清楚,尤其是晋党如何无法无天,甚至妄图通过提举将才,来完全控制京营。
在冯保的话里话外,这晋党变成了该千刀万剐的存在。
而本为晋党的兵部尚书谭纶,在冯保口中也从胆大妄为的大臣,变成了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忠心体国的忠臣。
人,都是站在自己立场说话的。
而李太后和朱翊钧的立场是高度一致的,李太后希望朱翊钧成才,顺利接掌大明江山,而朱翊钧希望大明再兴,让大明再次伟大。
看着阳光开朗的小皇帝,李太后露出了笑容,她笑着问道:“累不累?张宏今天熬了点梨水,放了点冰糖,刚刚好。”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累,缇帅胆子小,还是不舍得狠狠操练。”
“缇帅还是有几分恭顺之心的。”李太后听闻,反而表示出了对朱希孝的肯定,说缇帅有恭顺之心,有个样子就行了,皇帝难不成还能带着大明军冲锋陷阵不成?
“今日学了些什么?”李太后兴趣盎然的问道。
朱翊钧将今天学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尤其是关于宋仁宗贵五谷而轻珠玉之事,好好的说了一遍,才开口说道:“孩儿要亲事农桑,元辅先生已经同意了,宋仁宗皇帝做的、太祖高皇帝也做过,还写到了皇明祖训之中,孩儿自然也做的。”
朱翊钧亲事农桑,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这是李太后的想法。
小皇帝种地还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事必躬亲?不过是让宫里的宦官们去做罢了。
李太后笑着说道:“那就种吧,也借着这件事,看看朝里有哪些个没有恭顺之心的臣子。”
这便是历史长了的好处,总能找到先例,而且宋仁宗在士大夫之中评价极高,否定宋仁宗之后,才能否定皇帝亲事农桑。
若是连士大夫自己竖立的仁恕典范,都要否定,那是不是代表这个臣子,在为了否定而否定?是不是代表这个臣子,毫无恭顺之心,只是为了将皇帝圈在那些个礼法和规矩之中?
拿小皇帝亲事农桑打窝,而后看看能不能钓到几条墨守成规的腐儒来。
至于为何不提太祖高皇帝,在大明文臣心中,太祖高皇帝杀戮过重,种地是惺惺作态。
比如那兖州孔府就说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代,衍圣公都这么说,民间对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的评价都很低。
有一个专门侮辱性的词汇,专门指太祖高皇帝,曰:凤阳乞者。
李太后听说过一句民间花鼓歌词曰:家住庐州并凤阳,凤阳原是好地方,自打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自古以来,但凡是雄主,没有几个不被诋毁的。
冯保为了稳固自己大珰的地位,张居正为了教皇帝理论结合实践,李太后则是为了钓鱼,把那些个毫无恭顺之心,连读书人自己竖立的礼法和规矩都不恭顺的臣子找出来。
“那孩儿便去了。”朱翊钧准备告退,既然说好了要亲事农桑,他自然不打算装装样子。
李太后满是疑惑的问道:“去哪里?”
“亲事农桑,元辅先生说,皇帝万金至尊,深居九重,无由知稼穑之辛苦,庶几农家之艰难,终岁勤动,方能止荒淫、佚享乐,悯念民力为赈恤。”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
既然铁三角为了各自的目的同意了自己种地,他当然要亲自去种地。
李太后这才意识到,小皇帝真的打算下地干活!
“不是,这地还没平整出来,你去作甚?”李太后看着朱翊钧,总不能开口说,装装样子就足够了,不必辛劳奔波吧,万民供养,宫里又不缺那几口吃的。
但是这话李太后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小皇帝,圣贤书里的话,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朱翊钧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自然是去平整啊,元辅先生说的不对吗?终岁勤动,还是孩儿不通文理,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