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员其实是乘客叫来的,就是看不惯闻三儿大爷似的训着两个业务员。
但乘务员不能管人家单位的事儿不是。
虽然乘务员走了,可周围的人都吊着眼睛看不上闻三儿的。
闻三儿看了看大春儿递过来的水壶,问道:“你也认同我的话?”
“当然了,您是经理,当然比我们看的远,懂的多了!”
大春儿的手都举累了,现在满大爷想说什么他都依着,就想看见满大爷喝水。
“你是个好同志啊!”
闻三儿拍了拍大春的肩膀,顺手就要去接大春手里的水壶。
大强子还是没忍住,脸转了过来,视线盯住了大春儿的手。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啊!
大春儿现在也很激动,欺骗的这种感觉太好了。
只见这位满大爷伸出的手从大春儿的肩膀慢慢往下,往下,再往下。
眼瞅着往下伸过了水壶,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从座儿低下又掏出一个水壶。
“哼!”
闻三儿蔑视了两人一眼,随后嘀咕道:“干等你们也不回来,我自己又重新打了!”
大强子:草!
大春儿:码的!
大强子和大春儿傻眼了,这孙子是卖水壶的吗?
闻三儿他们这一伙儿人打小儿就是坏人的祖宗,看谁都是自己坏过的人,还能叫人坏回了去?
就拿李学武来说,外面的水从来都不会喝的。
这闻三儿坏事干的更多,他就更不敢喝别人的水了。
“哼哼!”
闻三儿瞥了两人一眼,哼声道:“出来忘带水壶了吧?现在一定很渴了吧?喝吧!”
说着话拿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随后示意了大春儿手里的水壶一下。
“喝吧!那水壶就是给你们俩准备的”
闻三儿说完又躺了下去,嘴里碎碎念道:“我呀~刀子嘴,豆腐心,说是说你们的,还能叫你们受了苦?”
这时候旁边座位上的男同志点头附和道:“确实啊,刚才见你们领导训人,我还说他咋这样呢,没想到是个好人啊!”
“就是!”
坐在对面的老干部模样的人接茬儿道:“年轻人总嫌领导唠叨,其实都是为了你们好!”
“这样体贴下属的领导难得啊!”
大强子看了看大春儿,又看了看大春儿手里的水壶。
“大春儿,领导为了你好呢,你喝吧”
“强哥~”
大春儿现在的脸都绿了,这……这傻强什么人性啊这是!
嘴里叫着强哥,一脸的苦瓜相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我不渴呢,要不你先喝?”
“哎,你不渴,我也不渴呢!”
两人在这儿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推着,坐在一边的人又说上了。
“这时候好人难做着呢!”
“是呗,啧啧啧~”
现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看这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不是不识抬举嘛。
这会儿车厢里的人都熬夜熬的不行了,正巧有个聊天的话题,难得的开始了交谈。
车厢里人谈论的风向从看不上那个经理到现在的鄙夷两个办事员,发生了奇妙的逆转。
大强子和大春儿看着手里的水壶就像一瓶鹤顶红一般。
鹤顶红还无色无味呢,这尼玛……
咳咳~骚得慌啊!
这时候闻三儿躺在座椅上给两人来了一个最后一击。
“你们不会因为我训你们,对这壶水做了什么吧?”
“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
两人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大春儿嘴里更是忙不迭地说道:“那哪儿能呢!”
“是嘛?”
闻三儿眯着眼睛看着两人拙劣的表演,脸上尽是失望。
“那把水壶还给我吧,我喝!”
车里人现在看着两人都竖起了眉头,尤其是坐在对面的老干部,一脸的愤慨。
“世道变了,人心不古啊!”
“是啊……”
闻三儿这一句算是得到车厢里众人的共情了,无不在谈论这两个办事员的坏心思。
大春儿攥着手里的壶就像攥着手榴弹一样,干笑着对要喝水的满大爷说道:“这……这不是给我们俩了嘛,咋能往回要呢”。
如果他们刚回来那会儿这位满大爷要喝,他们举双手双脚赞成。
甭说给他喝,就是喂他喝都成。
可现在不成了!
现在大家都看过来了,怀疑他们了,这要是让满经理喝了尿,他们还指不定挨什么收拾呢。
这个时候的人可有股子强烈的公德心的。
大强子怼了大春儿一下,瞪着眼睛示意他赶紧喝。
大春儿则是回了一个眼神,你怎么不喝?!
闻三儿见两人挤眉弄眼的,便转过身子闷声道:“下一站下车吧,这趟差不用你们了”。
得,今天就算这水壶里真有鹤顶红他们俩也得喝了。
要是因为这么点儿嗖吧事儿被撵回去,日子甭想过了。
“拿来!”
大强子咬咬牙,抢过大春儿手里的水壶就要喝,却是被大春儿一把抓住。
“强哥!这……这里有……”
“那你来喝!”
大强子真讲究儿,大春儿一拉便又将水壶送了回去,示意傻春儿喝。
大春儿傻眼了,我特么就跟你提醒一嘴,你当我跟你客气呢?
现在压力到了大春儿这边,看手里的壶一眼,看大强子一眼,再看躺着的满大爷一眼。
“喝呀,你不是渴了嘛”
大强子伸手抬了抬大春的手,示意他赶紧喝。
大春儿无奈,颤颤巍巍地捧着水壶,就像和珅喝御赐的鸩酒一般。
“嘶~”
这一口甜似甘泉,这一口清冽爽胃,这一口琼浆玉液,这一口……哕!
大春儿将水壶推给身边的大强子,捂着嘴就往厕所跑。
到了厕所一口吐了出来。
他们一晚上没吃饭了,胃里哪有东西。
大春儿干哕半天,最后呸了一口,吐出一块砂砾。
码的!这王吧蛋有尿结石!
站在车厢里的大强子看了看跑出去的傻春儿,又把视线看向了躺着的满经理。
他想的是,我们这边受罚也受了,您老是不是该收回成命了?
可这位满大爷躺在那里纹丝不动,谁敢相信他睡着了?
得,这是要看自己喝呢。
大强子没办法,一口闷了下去,都没敢唑么滋味。
刚走回来的大春儿见到这幅场景,再次捂着嘴往回跑。
“哕~”
他没有傻强喝的多,但比傻强恶心的厉害。
太特么狠了,要不怎么说掌柜的把他带在身边呢。
人不狠,站不稳,大强子这下算是豁出去了。
就连躺着的闻三儿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狠人。
“哎呀,你们俩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闻三儿坐起身子,瞪着两人说道:“明知道里面使了坏还喝,傻啊!”
说着话拍了大强子一巴掌,示意他赶紧去厕所。
“赶紧去打新水漱口去!”
大强子现在杀了这孙子的心都有了。
逼我们喝的是你,现在出来做好人的还是你!
闻三儿不管那个,推了他一把,道:“别跟这儿愣着了!这味儿忒浓了!嚯!”
大强子叫闻三儿这么一说也忍不住了,拎着水壶就往门口跑。
车上的人看向这两人的表情都是罪有应得,看向闻三儿的眼神又都是好人一生平安。
闻三儿他们这种蔫坏损都修炼成精了,做坏事从来留的都是好人名。
因为好人难做嘛!
“看看外面的雪!”
李学武指了指窗外飘下来的冒烟儿雪,对着坐在对面儿的姬卫东说了一句。
姬卫东起初不大感兴趣的,随意地转回身看了一眼,见外面的能见度低的吓人了,这才趴了过来。
“怎么这么大!”
说着话还用手呼噜了一下窗玻璃,手捂着眼睛往外面看去。
“爱我草!这雪真叽霸大哎!”
“……”
李学武无语地看了看对面的姬卫东,轻声说道:“用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可好?”
姬卫东转回头看了看一车人的惊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你这不够有气势”
“你特么嘴真硬!”
李学武不搭理姬卫东,拿着手电筒往外面照去。
这大雪天,站岗都是个问题了,外面岗哨的同志们要辛苦。
因为天气的原因,列车的岗哨是十五分钟一轮换,可还是抵不住的寒冷。
弓背的风最硬,李学武已经叫同志们固定岗变流动岗了。
他现在盯着的方向是弓内的方向,这边是个洼兜儿,大雪慢慢的随风都积攒到了这边,眼瞅着雪面儿要上到铁轨一平齐了。
“哎!看看!”
姬卫东趴在窗户上,手指点着外面对李学武说道:“你看看是不是来人了?”
“花眼了吧!”
李学武笑道:“你还真觉得大雪天的天山来个边疆姑娘啊!”
“滚!”
现在姬卫东的面前不能提姑娘二字,容易走火。
“你看看,远处真的有东西在动”
李学武观察的范围一直都是天色和雪色能映照的地方,还真没有像姬卫东那样往远处看。
照着姬卫东指点的方向,李学武用手电筒晃了晃。
“好像还真是~”
李学武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趴在窗户上仔细看了,天边真的有一片白花花的在涌动。
“是不是雪啊?”
李怀德的眼睛也红着,这会儿正端着茶杯在那儿吸溜着。
“不大像,我得让他们准备一下”
李学武摇了摇头,走到电话机旁,打给了前后车,让他们把轻机枪的方向调转了,冲着那边。
随后穿了毛皮衣服带着人跳下车,按个儿岗哨通知注意来人的方向。
望山跑死马。
虽然在火车上看见那边来人了,可等到真看清楚的时候,李学武他们都吃了一顿饭了。
“好像是牧民”
“这大雪泡天的也能放牧?”
李学武不信地摇了摇头,拿着望远镜开始观察了起来。
还别说,姬卫东这眼睛还真不白长,那几个人前面可不就是一群牛羊嘛。
“这是准备赶去吃啥?吃雪吗?”
李学武连毛皮衣服都没脱,为的就是等这些人来。
这伙儿人也不客气,赶着牛羊就进了火车的这个洼兜儿处,随后有人骑着马往这边赶来了。
李学武看马肚子都蹚着雪了,这下面的雪得多深,人下去可能就剩肚子以上在外面了。
“我去会会他”
李学武将胸口别着的手枪拎了出来,抬腿儿就下了车。
他是保卫干部,这种事儿就应该他来做。
看见这边车厢下来人,骑着马那人也微微调转马头的方向往这边来了。
李学武就这么站在路基上,等着对方的到来。
“吁!~”
来人穿的比李学武还严实,如果不是下马后摘了面罩,李学武都分不清这是男是女。
“?????????????”(同志?)
“????????????????????”(您好)
“???”
李学武没听明白对方说的啥,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是汉族的同志,车上没有边疆的同胞,请见谅”。
他又不是超人,什么话都会说,他就会说英语和俄语。
英语是前世学的,俄语这一世学的,要不试试东北话?
李学武也没管对方听不听的懂,一顿说啊,给站在车门口的姬卫东逗得呵呵直笑。
对方听见李学武的话一愣,随即笑了开来。
“您好,远方的客人,欢迎来到哈密”
李学武听见对方的话也赶紧学着对方的招呼方式回了一个礼节。
“不算客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都是老乡,哈哈哈!”
对方显然是能听懂汉话的,见李学武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叫巴吐尔,是天山牧场的牧民”
这位巴吐尔拉了一下被风吹的不安分的马,继续给李学武介绍道:“我们出来放牧,突然遇到大雪,实在不敢走了,只能沿着铁路线走”。
李学武掏出烟给这位边疆汉子递了一根。
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抽,可这不就是男人之间的礼仪嘛。
这位巴吐尔显然是会抽烟的,接过李学武的烟道了一声谢,由着李学武给点上了。
“看见你们车停在这儿,就想着过来避避风,等雪小了再走”
李学武给自己点了烟,抽了一口看了看圈在这处避风洼兜儿里的牛羊,一股子膻味扑了过来。
巴吐尔期盼地看着李学武的眼神,很怕李学武把他们驱赶走。
这么大的雪,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眼前这趟列车就是他们生的希望了。
“你们有几个人啊?”
李学武收回目光,看着巴吐尔问道。
巴吐尔则是伸出巴掌回道:“算上我,五个人”。
李学武看了一下马上,道:“先等等,我问一下领导”。
“好!”
巴吐尔显然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哪里会嫌弃多等这么一会儿。
回到车上,李怀德和姬卫东已经在等着李学武了。
在听了李学武的汇报后,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们拉的这趟是秘密专列,还能让外人靠近了?
甭说李学武,就是李怀德都得挨收拾。
可不让对方靠近,那可是公方的牧场啊,这些牛羊都是公家的财产。
再一个,这下面的可都是边疆的牧民啊,出了事儿是要担责任的。
这种事儿就没有小事儿,尤其是某些势力的恶意曲解和宣传。
“怎么办?”
李怀德抬起头看向了李学武,想问问李学武的意思。
李学武一咧嘴,这特么老混蛋灌死他都不多,都这会儿了,还想着让下边儿人担责任呢。
“我是保卫干部,立场要站在安全上面,我觉得不能留他们”
李学武也是损,他明明知道李怀德不敢撵那些人走,还这么说。
就是不想背这个责任,因为他笃定李怀德不敢让他去撵人。
这个车上李怀德级别最大,撵了人,出了事儿,一定是李怀德担责任啊。
所以这会儿李怀德皱了皱眉头,又把视线看向了姬卫东。
可这会儿姬卫东眼珠子通红,看着外面的羊嘀咕道:“这玩意能吃,也能……”。
李怀德哪里不知道这小子要干啥,赶紧对李学武说道:“想想办法,搞定他们,不能撵,也不能出危险,还得保密”。
“那就只能都给请上车了”
李学武无奈地说道:“他们带着武器呢,只有上了车才安全”。
“那就让他们上车,武器留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