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钱惹得祸。
现在厂办要从招待所身上撕下一块儿肉来,组建这个小食堂,目的不要太明显了。
李学武的人是进步了,可也意味着他的影响范围要遭受挑战了。
徐斯年的这句话里包含了对以前的屈辱,也饱含了大仇得报的开心,听的李学武只想给他一电炮。
“都特么不是“我们”的了,我还去看个屁,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
李学武翻了翻眼珠子,手里的筷子甩的飞起。
吃饭!
生气挡不住饿!
徐斯年见着李学武的模样笑了笑,随后劝说道:“你李处长点石成金的手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给提提建议,我们也好改正”。
说完看了桌上众人一眼,道:“您李处长以后也是要过去吃饭的,就算是服务大家了”。
“呵~”
李学武没搭理徐斯年的话,下巴示意众人一下道:“那你就问问大家的意见呗,单找我干啥啊,不去!”
“嘿!你可真是茅……”
徐斯年看见李学武瞪向他的犀利眼神,又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是真不敢跟李学武较真,这孙子玩起来没轻没重的,被他整一下子够缓半年的了。
不过徐斯年知道怎么对付李学武,一等李学武吃完了饭,这厮便尾随了上去,在李学武身旁轻声说道:“你今天不去,那他们该说你小气了”。
再等他看见李学武威胁的眼神,徐斯年又劝说道:“机关那些人的嘴我可管不住!”
说完又示意了身后跟上来的张松英,道:“这可是招待所的干部,你不帮谁帮?”
“我艹你大爷~”
李学武咬着牙,轻声对着徐斯年说了这么一句。
徐斯年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给周围看着这边的人以一种李学武在跟他低头服软,而他又宽容大度的样子。
挨骂算什么,有人还挨打了呢!
好说歹说的把李学武拽去了小食堂,示意了正在施工的小二层楼道:“赶紧给指导指导工作吧,我们这急需您这样高瞻远瞩的意见”。
这会儿现场就剩他和张松英在李学武身边了,也不怕别人笑话了,更怕李学武跟他来劲,所以这话说的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李学武却是搭了他的肩膀使劲捏了捏,徐主任的脸瞬间皱了起来,看得张松英都觉得疼。
这人那双大手的抓力她还不知道?可疼了~
嗯,打屁股也疼!
李学武就是跟他闹着玩呢,还能真捏死徐斯年啊,即便是有这个心吧,可有法律护着他呢。
“正装修着呢,你问我干啥?”
李学武看了看屋里,对着徐斯年撇了撇嘴,道:“装修前想毛了,现在我说改,你还能有时间改啊!”
“有!留出工期了!”
徐斯年示意了屋里道:“装修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赶紧帮忙参谋参谋”。
李学武看了看手表,给徐斯年点了点,示意道:“文学书记下午的火车,耽误了事你去给我解释啊!”
“放心!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徐斯年摆了摆手道:“实在来不及我让车送你去站台”。
说完便请了李学武往屋里走,躲了正在搬梯子的施工人员。
在这边负责施工的干部早就等着了,走在侧面拿着笔和本子等着李学武给提意见呢。
几人进了屋,李学武便听身后传来了“咔咔”声,一回头,却是张松英的鞋跟声。
“呦!地板砖!”
李学武低头一看,可不是嘛,这小食堂的规格真不算是小啊,都铺地砖了。
徐斯年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联合企业里就有陶瓷厂,这玩意儿算是一种商品的补充”。
说完用鞋跟磕了磕地板砖,说道:“铺在小食堂也是为了卫生和打扫方便”。
确实,瓷砖嘛,只要用墩布一擦,食堂的油污就都清理干净了。
李学武拍了拍徐斯年的胳膊说道:“你光想着卫生和方便了,没想着地砖落上汤汁和水会咋样”。
徐斯年皱了皱眉头,道:“这个还真是,那……再起开?”
“脱裤子放屁是吧?”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活儿都干完了,你又想着拆东墙,是不是晚了点”。
说完示意了打饭的窗口说道:“沿近的位置铺地毯吧,勤清洗”。
“嘶~~~”
徐斯年一吸气,皱眉道:“这特么反倒是麻烦了”。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没搭理他。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这个时候对陶瓷地砖的认知并不是那么的全面,万一走急了,摔倒了,谁让用的就是谁的责任。
看完地砖,李学武又示意了楼上问道:“有包间?”
“当然!”
徐斯年介绍道:“不过分了大小,安排了七个包间,怎么坐都合适”。
“你真鸡贼”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随后说道:“不要按门了,就挂个帘子吧”。
徐斯年挑了挑眉毛,看着李学武想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手指忙点了在这边负责施工的那人道:“赶紧记下来,楼上包间不要按门了”。
李学武看了那负责人一眼,微笑着说道:“小包间里的桌子用方桌,大包间里的用圆桌”。
“哎,知道了”
这负责人理解不了李副处长所说的意思,但徐主任点头了,他只管记住了就行了。
而李学武又跟着徐斯年去看了看厨房,示意了传菜窗口旁边道:“给这按个传送通道,直接打通到二楼,厨房的菜直接用滑轮吊上去”。
说完示意了厨房外解释道:“你不会想着让领导自己打了饭菜端上楼去吃吧?”
徐斯年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负责人,见他点头,便也就点了头。
“好在是你来了,不然这些我都看不到啊”
“没事,你去食堂当几天主任也行”
李学武话语间带着嘲讽地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随后往大厅去了。
徐斯年丝毫不在意李学武的话,现在正用这孙子呢,忍一忍就过去了。
李学武走到大厅中间站住了,环顾四周,最后看向徐斯年问道:“挂画呢?”
“挂画!我知道了!”
徐斯年一拍巴掌,笑着对李学武说道:“我就说特么差点啥嘛!”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你还差点脑子”。
说完又跟着他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给了几个建议,便就要离开,实在是董文学的火车差不多就到了。
徐斯年不敢多留,笑着道了谢,说以后有机会请李学武吃饭。
李学武却是一边往出走,一边点了自己的手表对着徐斯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招待所,你请客,懂!”
说完人已经出了门,张松英踩着高跟鞋迅速跟了上去。
徐斯年懂,他太特么懂了,这是董啊!懂!
刚才李学武都说了董文学要回来,一定是回来参加下周一的年中会议的,那今晚一定是要给他接风的。
而刚才自己太过于兴奋了,用完李学武想着一甩了之,报刚才这孙子嘲讽自己之仇。
他现在也是恨自己嘴欠,好啥说请客的事呢,这不是主动往上撞嘛。
还懂!他董的很!
徐斯年在小食堂里心疼钱,张松英在小食堂门口心疼李学武呢。
“我是不是不应该接这个活啊?”
张松英追上李学武赶紧问了自己心中的担心,这几天她都在找机会问李学武来着,可一直都没机会。
李学武站定了,看着张松英微笑着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工作”。
说完看了看张松英的职业装笑着说道:“甭说这小食堂的主任,你要是当了厂办主任我才高兴呢”。
张松英见李学武笑了,便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负担,笑着说道:“啥主任啊,徐主任说是兼任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说完又对着李学武解释道:“我就是兼着这边的工作,实际还得负责招待所的工作,算是多干了一份活儿”。
“嗯”
李学武点了点头,说道:“是个机会,慢慢你就知道了,多用心,多精心,不要出现差错”。
说完看了看手表道:“我得去接董书记,晚上在招待所有个局儿,你想着提前安排一下”。
“是,那个……”
张松英见李学武迈步,又追问道:“晚上需要安排住宿嘛?”
李学武回头看了张松英一眼,想了想,还是听戏吧。
“应该是不用,董书记一定是要回家的,炼钢厂的几个干部家里也都是京城的”。
说完给张松英点了点头,便往厂办公区走去。
小食堂就在主办公楼的后面,从主办公楼的后门就能到达,跟招待所隔着一个大礼堂和广播站,不远不近的,都在一个区域。
李学武穿过主办公楼的大厅,直接去了保卫楼门口,韩建昆已经在车上等着他了。
其他去接人的车已经离开了,韩建昆这是专门在等李学武的。
李学武上车后,指挥车便启动了,往调度车间的站台开去。
厂办公区就在厂大门左手边往里,是在厂的南端,调度车间在厂车间主干道的最北端,因为铁轨在那边。
这会儿车间开工后主干道上没有闲散行人了,韩建昆也敢快开了,紧赶慢赶的在火车进站前到了地方。
李学武上站台,火车也进了站台。
这边来接站的只有厂办的接待人员,以及炼钢厂在这边的协调办公室人员,和保卫处的人员。
李学武并没有兴师动众的,让所有人都来接,那成啥了。
只有于德才带着几个办公室里的人来帮忙,车带了不少,主要是负责拉行李。
这几个炼钢厂的干部都是京城人,今天都是想着先回家,再来厂里就餐的。
所以李学武也没想着就安排了他们去招待所住,直接给备了车。
而来总厂开会,这些分厂的干部倒是很自觉,并没有带办事员。
包括董文学在内,他们打算直接用炼钢厂驻这边的办公室人员,方便些。
能这么想,也是这么办的,应该就是董文学的建议了,李学武给老师去的消息也是低调为好。
此次回京,董文学是进步来的,可不能出差错啊。
在看到列车停稳后,董文学率众下车,李学武也是第一个走上前去与老师握手寒暄。
董文学也是有两个月没见着李学武了,笑呵呵地说了几句便让他去跟炼钢厂其他干部握手招呼了。
这次跟随董文学一起回来的炼钢厂干部有炼钢厂副厂长、纪监副书记杨宗芳,副厂长杨叔兴,副书记梅厚生。
留厂主持工作的是副厂长尹忠耀,以及工会负责人窦长芳。
下火车的这几个人李学武都认识,上次在钢城还一起上山玩来着。
所以这次在京城见面,互相也都是很热情。
没来的那个副厂长李学武也认识,董文学一定不会带来的工会负责人窦长芳他就更熟悉了。
杨叔兴以前是生产管理处的副处长,邝玉生的老搭档,梅厚生是谠委那边的,留守的尹忠耀以前是人事处的副处长,以前认识但不熟,现在熟悉了,就更热情了。
看见李学武给四人各准备了一台车,杨叔兴很是高兴地跟李学武握手道了谢。
杨宗芳则是笑了笑,跟李学武来了一个拥抱。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又是因为在炼钢厂李学武的出言相助,帮他得了这个外放的机会,所以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上次杨宗芳回来述职时,李学武还在招待所请了他,又进行了详细的沟通和交流,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几人寒暄过后,由着李学武安排上了车,装了行李,往厂区内开去。
他们不会在厂内停留,想找厂领导汇报工作,可人家也没时间接待他们,这个时候都在忙。
所以车队直接穿过厂区,李学武的指挥车留在了厂里,往办公区开去,剩下的四台车均出了厂大门,送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晚上的宴请已经跟几人说过了,杨书记会到,李副厂长会到,这些人也算是心领神会,知道今晚怎么安排了。
回到办公区,李学武直接上了保卫楼,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要不是董文学回来,这几人还值不当他去接。
总厂和分厂的干部看似级别一样,可也是有鄙视链的,这个很奇怪的。
总厂的副处级都想着外放,可分厂的副处级就是比不上总厂的有优越感。
可在实际工作上,还是分厂的自在些,也好出成绩。
可在心理上就是不如总厂的副处级,怪就怪在这了。
有的时候干部面临调整也是心态不稳,有一部分顾虑就是外调或者外放会不会有这种落差,能不能接受。
这在任前组织谈话时一定会被关注的,更是考验一个干部的细节标准。
为什么轧钢厂对董文学的评价很高,在这一次的年中会议上一致通过了关于提请他担任副厂长的意见,就是因为董文学克服了炼钢厂组织崩塌后的种种困难,实现了组织重建和发展的工作。
并且现在看来,董文学在炼钢厂是有作为的,是适应了这种环境变化的,也带出了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这就是轧钢厂众领导认同他的原因。
正处靠时间,副厂靠成绩,没有实打实的成绩,提副厂想都不要想。
因为正处轧钢厂内部就可以通过,副厂是需要上面来同意的。
你拿不出实打实的成绩,谁敢推荐你,鞭子落下来谁愿意帮你挨啊。
这也是张国祁和王敬章一直无法进步的原因,也是他们拼命争夺炼钢厂那一次机会的主要原因。
在这个位置上没出路了,就得想着外放,还得是有好机会的那种。
要不就像李怀德那样,自己开辟出一个机遇,用贸易来打开突破口。
可一般的干部都是走前一种,后一种太逆天了,轻易实现不了。
越到了这个级别越是紧张,上不上,下不下的,看刚才从火车上下来的这几个分厂副厂长对李学武的态度就知道了。
总厂保卫处的实际一把手,又是有消息这一次直接进谠委的,他们哪敢得罪。
李学武就是非常规型干部,人家或是开辟新的出路,或是外调去拼成绩,他则是在总厂内部左右横跳,处理各种利益关系,借力打力上位。
谁能学?谁能比?
这特么跟在刀尖上跳舞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看,李学武能代表李副厂长和杨书记邀请他们赴宴,并且很随意地做出这些安排,就说明了他现在跳的好着呢。
他们看见的是刀尖,而李学武看见的则是平地。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考验的不仅仅是心态,还有能力。
敢留在京城扛大梁,让董文学去钢城占位置,还有谁比李学武的胆子更大,更有这股狠劲和能力。
关键是他真在轧钢厂站住脚了,也帮助董文学在钢城站住脚了。
当初的冒险行为现在看来就是一种睿智的选择,而下周一的年中会也到了这对师徒收获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