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点我呢?”
李学武笑着看了薛直夫一眼,见他摇头,便说道:“我这样的您一般遇不到”。
“呵呵呵~”
薛直夫倒是很喜欢跟李学武聊天,轻笑着点点头,道:“希望遇不到啊~”。
说完看向李学武说道:“有的时候干部并不是故意犯了错,或者说犯错的时候没注意”。
“可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已在深渊了”
薛直夫意味深长地对李学武说道:“我支持只要是人就会出错这一观点,但我不支持所有人都会犯错的论调”。
“组织学习的意义是什么?就是防微杜渐,保证干部的纯洁性”
“所以,放松学习跟犯错都是不可原谅的”
薛直夫放下茶杯,看着李学武又说道:“你说不知道字画是谁画的,更说不知道具体价格,可你知道自己办了多大的事”。
李学武点点头,他是同意薛直夫观点的,头脑里也在思考对方说的话。
当然了,薛直夫不是在揪着他要处理他,更不是在说他那副字画的事。
“纪监工作的重点和切入点有的时候真的需要仔细去思考”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尤其是财物收取上,逐渐呈递复杂多样化,难以判断价值”。
“这就是我们需要学习和提升的方向啊”
薛直夫点点头,说道:“世界的变化逼着我们去适应,去学习,去接触更多的新事物,新方法”。
“以前很少出现的X贿L也慢慢有了抬头的迹象”
“这跟我们有些干部不注重个人学习,缺乏组织纪律的教育有关系,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
他这么说着,眼神已经看向了李学武。
见李学武表情凝重着,便打开抽屉,将一叠举报信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
李学武接过来看了看,都是关于董文学的,十几封都是一个人邮寄的,实名。
当看到信上的名字时,李学武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也没看信里的内容,便将手里的信件重新放了回去。
“有关于我的嘛?”
“呵呵~”
薛直夫被他的话逗乐了,看着李学武说道:“有也不能给你看,你这业务条例需要加强学习啊”。
“呵呵呵~”
李学武轻笑出声,道:“您给我我也不看,我自己做过什么事我最清楚了”。
说完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举报信,说道:“按理来说,我是应该回避的”。
“但既然您信任我,那我就说说我的意见”
李学武想了想,说道:“关于加强学习的事,我同意,这是组织纪律,也是任职需要”。
“其次就是监督和执行,这方面反倒是咱们做工作时所欠缺的一个点”。
“最后就是调查和审查”
李学武微微皱眉道:“可能大多数的案子都会直接进行最后一步,这是最不希望出现的,也是最无奈的情况”。
“无论是监督还是审查,都需要一定的权限,更要注重影响范围”
李学武看向薛直夫,说道:“如果事已至此,我的观点是谋而后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着话轻轻拍了拍那叠举报信,道:“情况是真的,不差咱们观察一下的时间,如果是子虚乌有的,那也省的造成不良影响了”。
“在我想来”
李学武解释道:“同级别的监督难点不用说了,就是展开调查会出现的影响也不是咱们能控制得住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薛直夫看着李学武问道:“似是这样的内容,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看?”
“反正也不会更坏了~”
李学武摊了摊手,道:“我就不信他敢杀人灭口~”
“……”
薛直夫有些无语了,这是说董文学呢,你就是这么评价你老师的?
“如果是真的呢?”
“那一定会引起更多的变量”
李学武微微眯着眼睛说道:“几封举报信说不清楚什么事实,但把造成既定事实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来,那就到了立案审查的级别了”。
薛直夫看着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要真依着李学武的意思,那就是让这个服务员把孩子生下来验一验?!
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鲜啊!~
你不是要举报嘛,你不是要鱼死网破嘛!
生下来,造成既定事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纪监的工作就好办了。
查孩子就是了~
当然了,薛直夫也理解李学武的意思,这不是在为某些人推脱。
董文学和服务员两个人的事好办,甚至他们都没办法很清晰的界定到底有没有违规。
可同级别监督执行过程中,真的有既定事实了,那就是个关键点了。
两人现在说的也不仅仅是董文学的问题,还有以后工作中处理类似事件的方式方法。
纪监办案,一定是要考虑影响的。
如果人抓了,案子破不了呢?
或者说抓错了人呢?
再或者说事情小到不需要处理呢?
那抓人的影响力怎么弥补?
这个跟强力部门抓错人道歉是不同的,纪监是需要信服力的,组织人员在执行工作过程中也是有连贯性的。
你在某个点控制了他,就等于断了他的路,也阻碍了他所在位置的工作。
这个影响牵扯的范围就大了,上下好多人呢。
为啥纪监办案都要求证据确凿,不能抓了再审证据,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以在审查过程中确定更多的违规事实,或者说牵扯到另外一个人。
但绝对不能是以怀疑为动机的抓人,那不是纪监,那是契咔。
李学武喝了一口茶,随后又说道:“干纪监工作嘛,也得讲究个望闻问切”。
“望一望,心中有数”
“闻一闻,兼听则明”
“问一问,朝督暮责”
“切一切,直中利弊”
说完放下茶杯,笑道:“当然了,我参加工作的时间短,接触纪监的业务时间更短,只是一家之言罢了”。
薛直夫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道:“确实有道理”。
说完看向李学武微笑着说道:“看来医学世家并不虚啊,至少触类旁通是有的”。
看着李学武露出微笑,他也是感慨地说道:“纪监工作不讲究资历,要讲方式方法,过时的反而要淘汰掉”。
“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薛直夫最后看向李学武说道:“那就依你的,看看再说”。
这就是要定下关于董文学举报信的处理思路了。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茶杯,看着薛直夫问道:“您还没说到底要不要换我的字画呢~”
“哈哈哈~”
薛直夫笑着摆了摆手,道:“不换,我这人眼拙,更看不懂画是谁画的了”。
“呵呵呵~”
……
李学武早就知道薛直夫叫自己来干嘛的,更知道他是个啥意思。
拿董文学的举报信给他看,一个是试探他的,二一个也是想判断一下他的选择。
试探李学武知不知道这件事,试探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多大的影响力,试探李学武的心性。
判断这件事发生后李学武会如何选择对董文学的关系,对纪监工作的态度。
不用猜,不用想,薛直夫一定有过仔细的思考,更清楚李学武所说的同级别监督的影响范围和力度。
而且薛直夫一定是倾向于李学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者说董文学知道了。
如果李学武知道了,董文学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再由他来插手就有些复杂了。
无论这封信上写的是真还是假,查起来不容易不说,还会给他的工作造成影响。
即便是查出来了,最后定责的时候也是个问题,男女关系并不是否决项啊,充其量下个批评。
办案也是有成本的,成本就包括人力、物力、影响力。
与其大费周章去钢城,倒不如把李学武叫过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李学武得着韩老师回来的消息自然是有信心嘴硬的,更敢给董文学说这个保话了。
如果没有韩老师的消息,李学武也会说话,但绝对不敢这么硬气。
正治上的态度永远都不要表达到非黑即白的准确程度。
就是知道消息了,李学武也没把话说死了,一切都可以变话。
当然了,这也是薛直夫想要看到的情况和态度。
李学武如果没信心,说话偏软,那就是说明问题大了,压不住了,这事他得早有准备。
或者是甩手,或者是介入,都得充分考量。
他是纪监书记,纪监队伍是不允许有正治倾向的,但他得有啊,他还要在班子里干工作呢。
现在看,结果是偏好的,既然李学武说看看,那就再看看。
李学武有信心,就说明钢城那边的问题解决了,或者说有眉目了。
他愿意给董文学和李学武这个面子,多等几天没关系的。
这件事无论对错和大小,他都希望是董文学这边妥善处理了,别给组织找麻烦,别给他找麻烦。
真的较真儿处理这件事,处理董文学,那可真就没意思了,影响都不好。
谁说严肃的人都是死心眼,能走到这个位置的,又有哪个是蠢货。
董文学的影响力暂且不说,李学武还在纪监副书记的位置上坐着呢。
他必须考虑自己副手的意见和思想,纪监想要在轧钢厂维持组织秩序,把控时局变化,还得跟保卫处多合作。
中国有句古话叫:嘻嘻误解为菌结~——
“嗯!~”
“这酒怎么样?”
“这酒真是好!”
“这酒真不错,就是……怎么有股子西凤酒的味道啊?~”
“不对~好像是汾酒啊?~”
……
晚上招待所特意准备了大包间,钱师傅亲自掌勺,六荤六素、四冷八热十二个菜。
因为有一道鱼头豆腐是作为泡饼用的,还有一道菜是炖甲鱼,所以没做专门的汤菜。
席面上还特意准备了罐头和水果,显摆的意思很明显。
皮革厂的领导面对李学武的谦虚和客气自然是不计前嫌,杯杯见底。
玻璃厂的领导见着皮革厂的人在,又是说了庆祝合作的话,自然也就知道咋个意思了。
席间李怀德讲了话,李学武代表联合企业表了态,算是把玻璃厂的一把手给架住了。
他原本还想凭借酒力杀出一条血路的,可李学武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七轮过去干倒俩,对方直接服气了表示要签字。
用李怀德的话说就是,我方才派出一个李学武,都还没轮到我发力呢,他们就认输了。
饭后喝茶的工夫便在隔壁早就准备好签约会场的茶厅内,在皮革厂一众领导的见证下,李怀德代表轧钢厂同玻璃厂的领导签了合作合约。
散场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先是送走了两个厂的领导,李学武同李怀德一起又跟杨元松和程开元站在招待所的团结湖前面聊了一会。
今天虽然是李学武打主力,但三人也没少喝。
都看出李学武能喝了,皮革厂和玻璃厂的人自然是盯着他们三个灌。
程开元眼珠子都喝红了,站在花盆边上使劲抽了一口烟,说道:“大兴之兆啊~轧钢厂要走上快车道了!”
“是怀德同志辛苦了,学武同志辛苦了”
杨元松微笑着赞誉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两人的工作付出。
李学武眉头微微一跳,程副厂长的话有点酸,杨书记的笑有点苦。
再看李怀德的眼神里忍不住的辣!
得嘞~!
自己得特么笑的甜呗!
“功过是非无定论,今日一举众人担”
李怀德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了正从招待所里走出来说笑着的年轻人们,道:“是学武辛苦了,是大家辛苦了”。
参与筹备和谈判的干部们今晚也享受了一顿丰盛晚宴,庆祝的喜悦也有他们一份。
这会儿是收拾了签约仪式的残局,他们下班回家呢。
李学武微笑着听了三位领导的谦虚,对着从路上笑着走过的谈判组几人点了点,道:“你们别自己走自己的,要负责把女同志送回家!”
“听见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呵呵呵~哈哈哈~”
今天属实很高兴,谈判组的小年轻们还壮着胆子同李学武开了玩笑。
李学武也是没在意,从兜里掏出大半盒香烟扔了过去。
“谢谢李副书记~”
这些小年轻的见李学武扔烟,更是笑的开心,谁不知道李副书记不抽次烟,最少都是大前门。
团结湖边三人神情复杂地看着李学武同年轻人们打成一片。
他们得承认岁月不饶人,轧钢厂的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
李学武转回身,看向三位领导,笑着接了话,道:“论辛苦,三位前辈当面,学武哪敢言苦,万幸不辱使命罢”。
“倒是看着他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学武指了指出去大门的年轻人们,道:“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我又觉得今日之轧钢厂是有意义的,是有未来的”。
三人听着李学武的话,均是把目光看向了大门外,那里已经没了年轻人的身影,但有“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传来。
……
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能就是多晚回来都会亮着的那盏灯。
杨元松和程开元先上的车,李学武以为李怀德要留宿招待所呢,没想到也上了准备好的车。
值班的张松英见他们都走了,还问李学武来着,晚上留不留下。
李学武笑着解释了一句家里有事,然后便在她遗憾的目光中上了指挥车。
十点前必须回家,特殊情况打申请,这是李学武给顾宁的承诺。
到家的时候二楼的灯还亮着,摆手示意韩建昆可以离开,自己按了门铃。
其实不用按秦京茹也知道,她一直等着车动静呢。
门厅的灯亮了,她小跑着到了大门口,给李学武开了大门。
“还没睡啊?”
“瞧您这话说的”
秦京茹笑着道:“我要是睡了,谁给您开门啊”。
说完示意了二楼方向道:“小宁姐也没睡呢”。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