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发
沈严从醒过来后,身体的恢复速度明显比昏迷时快了不少。毕竟人年轻,身体底子又比较好,如今醒来能进食了,恢复速度也就快了起来。所以,沈严在醒来后的第三天便被解除了“重症监护”的待遇。撤掉了那些吓人的监控仪器,两个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而没了医生护士的24小时陪护,许多行动也就方便了许多。于是,就在当晚,当探病时间过了以后,程晋松便抱着一堆东西,溜进了沈严的病房。
沈严刚刚打完点滴,人还醒着。看到程晋松拿着盆盆罐罐进来,有些奇怪。
“晋松,你这是干什么?”
刚刚做完大手术的人,声音中还带着一分虚弱。
“帮你洗漱呗。”程晋松边放东西边说:“你从做完手术这都七八天了,连脸都没洗过吧?怎么样,难不难受?”
沈严微微有点脸红。其实他早就想洗一下了,毕竟人从爆炸堆里出来的,当时就弄了一头一身的灰。而且这么多天在病床上躺着,连脸都没洗,牙也没刷,是个人都会觉得难受。只是这些天基本都是程晋松在陪床,人家毕竟只是同事朋友而不是自家亲人,麻烦他来做这种事,怎么说也不太适合。沈严本是想等明天沈皓来时让他帮忙的,没想到,程晋松居然先提出来了。
“算了,不用了,等明天小皓过来再说吧。”沈严推辞道。
“什么没事儿,你从爆炸后就没好好清理过。上次我只能帮你把头发里的灰掸掸,都不敢让你沾水。现在你身体好些了,正好好好洗洗,你睡得也能舒服点。”程晋松一边准备东西一边说着,一回头,发现沈严的脸色微红,顿时明白,于是他笑着问:“怎么,不好意思啊?”
一听程晋松这么说,沈严更加尴尬了些,道:“还是等明天小皓过来再说吧。”
程晋松见沈严这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他走到沈严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沈队,虽然我不介意帮你擦身,不过医生说了,你现在的伤口还不能沾水,所以我今天是想帮你洗洗头洗洗脸而已。您真不用这么不好意思。”
听到这句,沈严才发现自己刚刚想多了,见他的窘态,程晋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沈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身上感觉难受了啊?”笑过之后,程晋松开口问。
沈严微微点点头:“这屋里热。”
“你能出汗是好事,说明你身体在恢复,不过就算热,你也得再忍两天,怎么着也得等伤口拆线的。不过一会儿你洗洗头发后应该能舒服不少的。”
“嗯,”沈严点点头,“谢了。”
程晋松去开水房端了一盆温水,摆到床边的木凳上。而后他托着沈严慢慢转身,将头挪到床边。因为沈严身上伤口尚且未愈,程晋松整个动作非常缓慢,好一阵子才把沈严安置好。而后他调整床的高度,使沈严的头可以自然悬于水盆上方。
“怎么样,水温行不?”程晋松撩了一捧水,让沈严试试温度。
“行,正好。”
“那好,你哪里痒跟我说。”程晋松说着,便开始给沈严洗起头发来。他细心地帮沈严洗去发中的沙土,打上洗发水,然后又清洗干净。之后他又换了一盆清水,帮沈严洗了脸,并再次冲洗头发,而后又用干毛巾悉心地帮他擦干。
整整半个多小时,整套洗漱终于完成。脸上与发间的尘土被彻底清除,下巴长出的胡须也理了个干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伴着清爽的感觉,令沈严精神都为之一振。
程晋松收拾完屋里的东西,看看躺在床上的沈严,满意地笑笑:“嗯,不错,焕然一新。”
沈严感激地笑笑:“谢了。”
“行了,咱俩你就甭跟我客气了。”程晋松帮沈严调低床头,温声道:“早点儿睡吧,晚安。”
【二】程父
沈严从昏迷到醒来,来探视过的人非常多。其中,程父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他们来的时候,沈严还并未从昏迷中苏醒。当时程晋松正陪在病房中,见到老妈老爸一起出现,他着实吃了一惊。
“爸,你怎么来了?”程晋松站起身来。
“听说你同事伤得挺重,就过来看看。”程父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已经逐步稳定了,应该快醒了。”程晋松说。
程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沈严——瘦削的面颊,苍白的脸色,重重纱布包裹下的孱弱。这一切,似乎都似曾相识……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沈严竟有了些动静,程晋松跑了过去,弯腰探向床头:“沈严?”
沈严并没有醒。他只是无意识地蹙着眉头,手在挣动着,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程晋松立刻按住了他正打着点滴的手,焦急而轻声地说着:“沈严,别动,你这手还扎着针呢。别动,忍着点儿,忍着点儿……”
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只是那时那站在床边的青年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年轻,那时的青年也不是按着床上的病人,而是拉着床边医生的手,焦急而无助地大叫:“医生,拜托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活他!医生我求求你!!……”
“……老程?老程?!”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程景超的思绪,只见老妻正推着自己的胳膊,叫着自己。
“怎么了你?”程母开口,有些不解,似又有些担忧。
“没什么。”程父摇摇头。再看看病床,沈严已经恢复了安静,程晋松也已转回身来,正在对程母问:“妈,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应该就是快醒了?”
“嗯,应该快了。”
程晋松眼中现出期待的亮光。
程父心中一阵感叹,他压下心中的念头,开口对儿子道:“小松啊,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同事,自己也注意休息。”
“嗯,爸你放心,我知道。”
程父点点头,跟妻子也道了个别,然后便下楼离开医院。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程景超看着蒙着一层雾气的车窗,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从昨天见到陈东起,那些尘封的往事,就开始在脑中一点点地闪现。脑海中总会不时闪过两张年轻的容颜——
陈东,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