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十日,子时,天色极黑。
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已经跪在皇宫门口,等候司马衷的灵柩起棺,前往皇陵安葬。
洛阳城内外早已经站满了士兵维持秩序,毛鸿宾带着秦朝歌忙前忙后,一刻不得闲。这两个人全都顶着大黑眼圈,努力瞪大了眼睛盯着棺椁从皇宫之中运了出来,慢慢出了城,前往太阳陵的方向行进。
白衣,白灯,白色纸钱撒满天。
送葬的队伍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车轮马蹄的声音,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
洛阳的百姓们自然是家家闭门不出,从门缝里偷窥着这一切。
新皇司马炽的马车紧紧跟在灵柩马车的后面,羊献容的凤辇跟在他的后面。她素颜素衣,耳畔只有那一对金镶玉的白玉耳坠。她坐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中,手中握着司马衷留给她的那片黄色丝绢。没有眼泪,或许是早已经流干了。她的眼睛极为明亮,在黑夜之中竟然有种夺目的光彩。
翠喜和兰香也坐在马车之上,袁蹇硕和贺久年驾车。这两人被放了出来,看起来也吃了些苦头,身上脸上全都有伤。
距离司马衷的死已经过了两个月,众人也逐渐平静下来。禁军剩下的人不足六十人,一个个满脸哀戚跟在羊献容的马车周围,默默行进。
张度的双腿已残,两个月仅仅是皮肉愈合,但骨头彻底断了。秦太医都一直摇头,说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事情也报给了司马越知晓,毕竟这张度是两朝皇帝的贴身大总管,若是不能继续做事了,也是要说一声的。
司马越表示知道了,并没有过于在意。
张度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后来,羊献容让张良锄把张度接到了天元宫里养伤,自己每日都要去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关于司马衷小时候的趣事,还有那些宫中往事。
张度强撑着一口气,说是等羊献容殉葬时,也一定要带着他。
羊献容答应了下来,还特别为他做了一身新衣穿上。
现在,他所乘坐的马车跟在了羊献容的后面,张良锄在里面照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时日照顾得太好了,张度竟然胖了一大圈,若是不看正脸,竟然与司马衷的身形有些相似。幸而他只能坐着,没有太多人能够见到他。
送葬的队伍一直在行进中,根本都没有停过。
他们要赶在午时之前将灵柩送到太阳陵中安葬,反而要走得极快才可以。等走到天亮时,已经有很多人跟不上了,特别是那些女眷体力不支,跪坐在道路两旁,看起来也很是狼狈。
这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司马越安排了不少牛车和马车,将这些人安置在马车上继续前行。
有人开始抱怨,还悄悄说着何必要为这样一个傻子搞这么大阵仗呢?
话音未落,黑暗的天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瞬时一声剧烈的炸雷响起,令所有人大惊失色,浑身颤抖。
他们从子时出发已经走到了巳时,按道理说,此时即便是天空再阴暗,也会有蒙蒙光亮。但此时此刻,依然黑暗一片。
进入到太阳陵地界范围内的时候,电闪雷鸣齐发,瓢泼大雨倾泻下来。
又有一道闪电炸雷过后,竟然将太阳陵入口处的一棵百年古树劈开,且燃烧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