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水碧自然也在这场战争之中,实际上,作为李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必然会被牵扯进来。
和三品关系太好,那么自然要承担相对应的风险。
而且,在这无数次的回溯之中,她也会保留每一次的记忆,而且作为四品,她会更加痛苦。
李启是不会被改变的,三品已经是形而上的存在,很难被更改。
但沈水碧不是三品,她是四品,所具备的实在性仅仅只是能够在回溯之中保持自我而已,她自身是不能抵抗的。
李启是观看一段不断重复故事的作家的话,她就是不断重复的故事之中的一个角色,但她能够保持自我。
这其实……很痛苦。
就好像李启在五品的时候,所经历的无尽回溯一样。
就是那般的痛苦。
万物消隐,什么东西都会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其他事物常常会消失,没有人能够帮她去面对这些,沈水碧的世界,真实的存在只剩下自己。
有一种惊人的虚无感笼罩在沈水碧的周围,她甚至开始畏惧这种也就是面向可能性的自我本身。
因为这种身周的世界不断刷新所带来的就是一种孤零零的虚无感。
没有附着,没有庇护——
孤独的、异常的、阴森的、寒冷的。
我们之前说了,人沉沦在常人世界里面会感到温暖,会有一种在家的舒适感,因为他人都替你安排好了你的身份、你的活法,我自己就可以不用面向可能性而生活。
这样多省事多舒服多温暖,一切井井有条,我感觉自己就跟在家里面一样。而畏则让你从家中抽拔出来,成了一个个别化的、孤零零的自己。
不过,这样的日子,其实还是有东西可以切实相信的,那就是每一次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李启。
这给了沈水碧一种绝大的支持。
在这片虚无混沌的世界,有一个坚实的存在可以和自己同行,那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沈水碧才能够在这场无尽的时间线大战之中坚持下来。
但现在,沈水碧在李启的身边,也看见了这样的氛围。
那种……虚无的氛围。
她意识到,是时候由她来支撑李启了。
于是,她主动走上前,抱住了李启,对他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李启苦笑一声:“我知道,不过马上就不在了。”
“这一段支流要被剪掉的了吗?”沈水碧又问道。
“嗯,就在四分钟后,准确的来说……是已经打起来了,我只是回到现在来和你说话而已。”李启解释道。
这确实比较难理解,因为在李启这里,他和沈水碧说话,与四分钟之后,与沈水碧分离,与人道三品交战,这三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很多事,比如李启正在经历其他时间线上的自己,正在进行各种各样的对话和数不清楚的战斗,这一切在李启的‘本体’眼中都是同时进行的。
每一个瞬间都有无数的敌人要去面对,有无数个战场需要他们去清理,也有无数的决策等着他们去敲定,这就是李启所进行的战斗。
时间没有意义,时序才有意义,而时序只对李启本身有意义,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能够忽略的。
“只有四分钟吗……那,在那之前——”沈水碧想要说些什么,不过,那句话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难说出口。
所以她没能说下去。
李启就这么看着她,显得有些无奈。
他差不多猜到兔子想说什么了。
“李启,我好像……变成了你的软肋啊。”沈水碧苦笑着摇头,换了句话说出来。
“软肋?可别这么说。”李启摇了摇头。
“在接下来的可能性之中,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我是个累赘,或许尝试抛弃我,能够带来更好的结果。”沈水碧则立马补充道。
她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她和李启的关系,所以在一些关键节点,人道会针对沈水碧的可能性进行进攻,试图将沈水碧的历史从李启身边剥夺。
如果主动剥离沈水碧,或许能占据先机。
“不可能,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知道的。”李启抚摸她的头发,淡然但坚定的说道。
兔子则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做比较好,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可以让一切重来,不是吗?”
就算暂时剥离了,但只要李启自己还有以后,那么作为三品的他,是有机会可以让一切恢复的。
但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了。
哪一段历史才是‘更真实’,‘更有资格’保持下来的呢?
是沈水碧活下来的历史,还是她死去的历史?
毫无疑问,对李启来说,是活下来的历史更重要,如果让他选择,他一定会保留那个让沈水碧活下来的历史。
可是……
可是,那样的话,不是就从根本上否认了沈水碧的存在了吗?
当沈水碧也沦为可以随意操纵的对象之后,这现实到底还算什么?
这除了虚幻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形容吗?
“所以我说了,这一步我不会退让的。”李启说道。
沈水碧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进李启的肩膀里。
这一瞬间,李启想到了过去,他曾经面见过一位中微鸟一族的三品,对方因为一品大战,导致了道心崩溃。(详情见第九百一十六章)
那时候,那位中微鸟三品对李启说:“我在之前的大战中,我的历史被杀害了,就在我准备逃离的那一点点时间里,我差点失去了意识,当我重新取得反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历史就像是肉铺里被肢解的猪一样。”
“如果我有那么点骨气的话,应该会奋起反抗,让自己的可能性归零,这样哪怕我不能再干涉未来,起码也能够守住现在,躲在封闭的时空环里继续活下去,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获得新的可能性。”
“不过……我没能做到,我选择了退让,没有干涉他们进行的改变,保留了延续的可能性,但却让我的过往支离破碎,化作幻梦。”
这段记忆在李启的脑中浮现,李启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危险的来临。
当他因为沈水碧的事情,而出现了这种感觉的时候——
如果最后他真的选择了‘绝不退让’。
那么,如果陷入了人道的拉扯里,这所谓的‘绝不退让’,必然会成为他的可能性闭锁的开始。
沈水碧所说的‘累赘’,其实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