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你被抓进的地方是4313米的深水之中,妄图逃跑或者有任何形式的抵抗,我就会按下这个按钮,让你零距离感受一下大湖的‘温柔’,听明白了吗?”
对老迪亚的审判比预料中来的快许多。在一个熟悉的,俗称忏悔椅的凳子上,活动着双手,眼珠溜溜的打转。
他所身处的是个透明的,被直接放于大湖湖水中的玻璃圆球。似乎经过特殊处理而能耐得住超高压的材料,让老迪亚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于一个水族馆的参观室中。
为了看清水下的风景,水族馆必定有所照明。这里的照明就是位于这神秘水下堡垒表面上的,无数微微散发着荧光的矿石,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湖底隐约照亮。种种长相狰狞可怖的深水生物在周围悄无声息的厮杀,捕食与被捕食无时无刻不在悄悄上演。
简直是一副天外的绘卷,老迪亚讪笑着吞了口唾沫:“明,明白了。”
“那就好,”坐在老迪亚不远处,在这个透明玻璃球中与他单独相处的乌鸦面具点了点头:“我要的只有两个字:‘配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明白的,你的同伙……叫密克对吗?他就在你不远处的那个玻璃球里被审讯着,嘿,希望他的供述和你不要有什么冲突。”
该死,是囚徒困境。老迪亚感觉到有些牙疼,听说某些受过专门训练的团体能对抗这种情况,但很可惜,他和密克显然不属于这样的情况,在高压和不信任中互相把对方的底裤都卖了才是最后唯一的结果。
所以老迪亚决定成为第一个出卖同伴的那个:“你们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真的?”
“是真的。”
“那太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乌鸦面具的镜片反射着荧光,它的主人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飞快书写:“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关于你朋友的邪力,还有多少人见过,听过,看到过,感觉到过?”
“这很难说……”
“那就给我好好想想。”
……
这座位于深湖之中的堡垒极为庞大,维塔驻足在一面玻璃舷窗构成的墙前,借着星星般的荧光向外张望。
居然一眼都无法看清这座水下堡垒的边界究竟在哪里。
按理来说,身为俘虏又或是囚犯的维塔和玛丽莲本不该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如身处公共厕所般自由活动的。但,一边的布鲁西似乎对他们两个表现出了非凡到异常的友好以及耐心,竟然任由两人四处走动,甚至拦下了他自己同伴的怒火。
“他们俩不是说了吗?我们打不过他们,你们难道不相信?”布鲁西是这么对自己的伙伴挤眉弄眼的说的。
看得出布鲁西平时人缘很好,又或许是一种对将死之人的怜惜,他的两个队友居然真就这么垂下了枪口,答应了这几乎是过分太多的要求。
但维塔很快就发现,他们能容忍维塔两人这么放纵是有原因的,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独立于这水下堡垒之外的某个类似于专门的审讯室的建筑物中。
运送他们到来的潜艇早已驶离。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四处乱窜,乃至真的把这里给击沉了,也不会威胁到水下五十米之外堡垒的本体。
这里,十数个透明泡泡被一个金属圆环似的通道连在一起,每个玻璃泡中都能隐隐看清相邻的舷室,却又因为超高的水压阻隔,让里面的囚犯虽然能看见他的同伙,却会觉得这泡泡之间生生相隔的十几米,被超高水压这道天堑,隔绝的几乎比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还要遥远。
可惜,布鲁西他们对超高水压而保护水下堡垒的自信,对维塔来说一文不值。只要他随意做出个类似门的东西,牵着玛丽莲轻轻踏入,就能通过黑暗,直接通过堡垒中的任意一扇门侵入那里的空间。什么超高水压,和陆地上的空气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但维塔现在不想走,给老迪亚讲故事在他心中的黑暗不经意影响下,已经成为了一块抹不掉的心魔。不去实现,维塔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所以,他在连接着玻璃囚室的圆弧通道中乱走,就是想要找到关着老迪亚的那个,想要进去,去实现自己的承诺。
而玛丽莲刚刚被维塔输入的“密码”还没有过期,尽管她的嗓中由她之前的控制下,正不自觉的持续不断发出种类繁多的冷笑,但居然就这样通过那将她和维塔铐在一起的手铐,任由被他牵着乱走的胡闹。
终于,维塔的脚步在某个玻璃泡审讯室的门前停下了,透过被深湖湖水遮得模模糊糊的玻璃,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维塔将头偏向布鲁西,既然他答应了自己过分的要求,那再过分一点点说不定也会答应:“劳驾,里面是谁,我想和他说说话。”
布鲁西思考片刻,上前,在铜门前捣鼓了几下,开启了一扇小小的舷窗。
维塔开心的探头,却转眼间变成了失望。
因为里面的人不是老迪亚,而是密克。
密克没注意到铜门这边的声响,而是面容忧郁,叹息着摇头,面对着跟前的乌鸦面具:“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诗人。”
“……期待你的大作。”那位乌鸦面具冷漠
“你不明白吗?刚刚你已经听到我的诗了,”密克依然在叹息:“‘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诗人’,这就是一首我的小诗,同理,‘深海、你我、碎玻璃、黑暗’,这也是一首……”
想也没想,维塔直接关上了这小舷窗。对身边的布鲁西说:“我要找的是老迪亚,他在哪?”
布鲁西憋笑,反手打开了另一扇铜门上的舷窗。
这次是老迪亚了。
老迪亚仍是一脸谄媚的坐在忏悔椅上。就在刚刚,他把密克给卖了个底朝天,被束缚着的双手握着他的两根大拇指,正紧张的等待面前乌鸦面具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