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愈发充盈,维塔咬牙将枪口垂下,却没有直接把它放回黑暗,而是直接拿出了怀中的相框小门,把它放在艾比的面前。艾比拿住小门,鼻尖微微伸入,对着里面的黑暗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这还是初次来到调查员之家时所测试出来的特性:黑暗当中有新鲜空气,这也是维塔能够进入黑暗走动的前提。而在水煤气愈来愈多的当下,竟然成了维塔和艾比呼吸的唯一希望。
确实是唯一,因为维塔一次只能打开一扇连接着黑暗的相框小门。这也意味着这小门根本就是他们唯一的呼吸源。而且,刚刚其实也已经极为凶险。
空气灌入艾比的肺,又借由脐带稍微分享给维塔一丝,让他们终于得以稍微喘息。但艾比再晚上几秒钟发觉周围已经充斥煤气,那中毒已深的维塔便势必陷入休克。
而呼吸源已经是唯一,那维塔就不能将小门摔碎,让黑暗涌出。不用说将其投掷而出,就连让黑暗弥漫在周围来自保也不行。还是那个问题,黑暗涌出后消失的时间并不固定,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零点一秒。前者还好,而如果是后者,那原本在黑暗中刚大快朵颐了一口新鲜空气的维塔势必会吸入更多煤气,中毒的过程便会更加的不可逆。
至于通过黑暗离开?维塔在状态万全时都对进入黑暗无比忌讳,更不要说当下,连着他和艾比的脐带被割裂一半,幻觉在失控与煤气中毒的情况下在加倍袭来。
转瞬间,维塔心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从未如此被动过,月光剑没用,阿曼达之指也没用。引以为傲的枪法无法发挥,精湛的格斗术被煤气所带来的眩晕和体力的削减而倍受限制,就连黑暗的使用也被雷德利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完全封住。
苦涩在维塔心中蔓延,这是最为了解自己的人才能做出的针对布置。那边的雷德利在原地不动,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老教授叹息一声:“抱歉了,维塔。“
维塔一愣,不知道雷德利为什么要道歉。
“你或许会以为阿曼达之指探测不到我的敌意,是因为我把自己周身全改造成了机械的缘故?”雷德利摇头,嘴角抿出一丝痛苦:“改造自己又保留自我就是我的眷顾,而我也确确实实无法对你升起丝毫的敌意。”
维塔沉默。
“你知道的,我是为了若克。但若克是个混蛋,他为了什么身份认同骑士责任之类无聊的事当了斯蒂芬妮的刽子手,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雷德利呼气,煤气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我知道是若克首先袭击的你,你是在自卫,知道以若克的性格,你根本没有选择。”
“但,抱歉,真的很抱歉,”雷德利微微鞠躬:“我忘不了和若克还有阿斯利的几十年,忘不了我们的誓言。刚刚在阿曼达的墓穴的时候,我看着长明灯的火苗,就会想起若克的鲜血武器,想起他点燃自己。”
维塔想起来了,在进入墓穴时雷德利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时他大概还在犹豫,是看见长明灯的火苗后才恢复如常,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始了这第一步的暗算的。
“抱歉,维塔,”雷德利直起身:“这是我给自己的任务……嘿,复仇果然不是一件正义的事。”
艾比还在将鼻尖放进黑暗中呼吸,她小小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维塔沉默片刻,却忽然咧嘴:“没关系的,雷德利教授,我也欠你一个道歉。杀死若克这件事,我一直想要隐瞒你来着。对不起,也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次轮到雷德利愣住了,维塔摇摇头:“还有件事,复仇或许并非正义,但它更不是一件邪恶的事。我……接受您的复仇,我会反抗,我们也……扯平了。”
“……谢谢你,维塔。”
维塔点头,忽然扯甩手扔出了一根从衣服上撕下的,软绵绵的线。线在空中漂浮,被风吹动,斜斜的落下。然后,维塔一把抱住艾比,往线飘落的那个方向转头就跑。
雷德利看着维塔逃跑的背影,在原地伫立了良久。才开动起自己的身体,步伐平缓,如散步般慢慢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