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让世界上又多了两个知晓秘密的人之外,维塔和艾比的小小对峙并没有带来其他实质性的影响。艾比只是又在棺椁边缘站了许久,便被维塔卡着双臂的咯吱窝给抱下。在此过程中,小姑娘并没有抵抗,只是在双脚尚且悬空时仍然看着天上。等到维塔把她轻轻放下,才收回目光,别过脑袋,一言不发。
而后,便是在一片奇异的沉闷中展开的对墓穴内部的探查工作了。
可惜雷德利和玛丽莲在目睹这一地的阿曼达,又听说了那足以让人大受震撼的秘辛后,他们对调查墓穴内部的任务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多洛的盗窃使得墓穴内本该有的密闭环境早已被破坏。陪葬品大多腐朽,可能记载着文字之类的织物书本之类也早就已经吸饱了水,散发出一股又霉又湿的腐败臭气。
长明灯烛火摇曳,几人的影子飘忽不定。而晕晕乎乎的玛丽莲似乎终于将刚刚知晓的秘密消化,然后她便是勃然色变。玛丽莲偷望了一眼站在硕大棺椁前许久不动,只是在有长明灯即将熄灭时才走开去重新添火的雷德利后,才仿佛是不想打破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寂静般,偷偷溜到维塔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维塔回头,无需多说,便小声的又将事情给玛丽莲再不厌其烦的再解释一遍。很快,墓穴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的窃窃私语。宛如溜进门的老鼠在偷偷啃食美味的佳肴。
艾比不理他们两个,仍站在一旁发呆。几分钟后,雷德利也结束了对摇曳长明灯的添火,转身走回。看他脚步的朝向,似乎是又想回到棺椁旁边,开始他今天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调查。
傻瓜都能看出雷德利现在顾虑重重。维塔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他后就收回视线,继续回答玛丽莲的问题。
可雷德利似乎顾虑的有些过于入神,使得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下。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某样物品与石质地面的摩擦和碰撞后直接撕碎了这沉闷又诡异的气氛。老教授咂舌一声,是他随手放在地上的煤油灯被自己踢到,玻璃灯罩上出现圆形龟裂。龟裂在随后与地面的碰撞中终于彻底碎开了小缝,灯里的煤油流出,又在高温下在青石地面上造成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当然,在如此的湿度下,火灾几乎没有蔓延的可能。雷德利抢上前去,把煤油灯扶起。泄露出的少许煤油比水轻,它们浮在地面的积水上,只是倔强的燃烧了一小会儿,便在煤油被消耗殆尽后完全熄灭。
火苗熄灭后的烟气又给这本已让人极度不适的空气中又多了一种刺鼻的味道。而雷德利只是回忆着刚才的火焰至燃起又熄灭的全程,忽然全身打了个激灵,回忆起了什么,又下定了什么决心,却不会去告诉其他任何人。
“二位,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雷德利忽然转身,看向维塔和玛丽莲的方向:“关于维塔发现的事情,我提议暂时保密,至少别让教会和阿斯利那个老家伙知道,他会发疯的。”
维塔回头,颔首,却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地阿曼达:“那这些又该怎么解释?教会一定是这个世界最了解阿曼达的组织,这些阿曼达一旦曝光,恐怕教会要不了多久也能得出一样的结论。另外,别忘了这可是一地的阿曼达。”
维塔在“一地”这个词上咬字咬的有些重,然后便住了嘴。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该自己来说。
雷德利点头,“一地”的意思他当然清楚。那就是这阿曼达的数量有些太多了,如果把墓穴曝光,又让人来这继续调查,那需要动用的人手一定相当可观,便几乎不可能再把这一地的阿曼达再向世人隐瞒下去。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把发掘和调查的人全安排成教会以及调查员的精英也不行。毕竟,精英所拥有的战斗力有一大部分都是靠着信仰在支撑。而阿曼达呢?她是教会的主教,在世人朴素的信仰观眼中,主教几乎就等同是母神来自天上声音的代言人。
而一地腐烂发臭却仍然存活的阿曼达如果仓促间被世人所知,那就是对这个世上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仰又一次严重的挑战。尽管这个国家的高层其实都不对母神还能施展什么力量将世界从日渐深陷的绝望中拯救出来抱着什么希望了。但民众不是,惶惑中这千疮百孔的信仰依然是他们坚持下去的重要支柱。
甚至,最好的最好,就是让这墓穴中发生的事永远也不为人所知。
默契的对视中,三人都在对方的眼睛中找到了共识。维塔招呼艾比,拿回煤油灯,与玛丽莲一起回头,从来时的那小缝中重新钻出。留下雷德利在原地耸了下肩,然后在他半机械的身体里又掏了几下。
又是一枚烈性的炸药被他放在原地,雷德利设置时间,一路小跑着窜进那个缝隙,甚至很快便超过了维塔和两位在他身边的女士。
维塔瞥了一眼雷德利,又回眸望向被长明灯映照得昏昏沉沉的墓穴之中。
爆炸计时的闹钟走时的咔嗒声是墓室中最后的声音,似乎是错觉?阿曼达们似乎在长明灯照亮的,照不亮的地方轻轻蠕动,昏暗却看不真切。维塔眯了眯眼,但手腕却被玛丽莲拉住。很快,他顺从了这股力量,被玛丽莲牵着远离了这个墓室。
只是临行前的最后一眼,维塔似乎看见昏暗中,所有的阿曼达都转过了头,用她们或是残缺或是完整或是干脆就是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