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顿时也不见了,水面上又只剩下了水花儿,一向稳重冷静的奶奶,这时好像乱了阵脚,我见她眼里都噙着泪了。
过了一会儿,我爸从水里露出了头,很勉强的样子,好像在水里拽着个啥很沉的东西,正用尽全力往上拽,突地,我爸又沉了下去,好像抵不过那东西的力量。我能感觉到我爸这时候正在奋力的挣扎,很痛苦。
“爸爸!”我对着水面大叫一声,直接从岸上跳进了水里。
虽然我只会狗刨,虽然我爸经常跟我妈联合起来揍我,但他还是我爸。
“黄河,你给我上来!”奶奶这次真的带了哭腔了,不过,我没理她,游到我爸沉下去的地方,憋上一口气,把身子使劲儿往水里一坠!
坑里的水已经彻底浑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脸上荡来荡去,我不敢睁眼,就是睁开眼也啥都看不到,耳朵眼儿里全是嗡嗡的声音,似乎奶奶还在岸上喊叫着,听不清喊的是啥,瓮声很大。
我一边往水底游,一边用手在水里乱摸,不知道潜了多深,突然给我摸到一个滑溜溜的玩意儿,仔细一摸,像是一个人的肩膀,上面似乎还有层油膜,不过这肩膀不大,摸上去冰凉刺骨,就像之前抓我脚脖子的那只小手一样凉,我顿时一激灵,这时候我再傻也能想明白,这么小的肩膀、这么凉的肩膀,不可能是我爸跟王思河的,这肩膀只能是……
我一咬牙,发了狠心,在那肩膀用尽全力掐了一下,就这一下,我身边的水整个就是一晃,感觉就像从水底涌出一股暗流似的,我惊得差点没把嘴张开,与此同时,那小肩膀像泥鳅一样从我手里滑走了,我来不及多想,稳住身子再去摸,不过再也摸不到啥了。
这时候一口气用完了,我哗啦一下浮出了水面,耳朵眼里除了水声,就听见我爸的喊声:“妈,黄河呢?”
我这时候还没睁眼,赶忙大声回了一句,“我在这儿呢。”随后把脸上的水用手一抹,睁开眼一看,我爸正跟王思河快速朝岸上游,而我这时候,居然在靠近对面岸边的水里,一转身几乎都能爬到对面岸上了,我觉得我没游这么远呀,估计应该是刚才那股“暗流”把我冲到了这里,不过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水里确实挺冷的,忍不住打了哆嗦,扑腾着水朝对岸游去。
我爸跟王思河上了岸,奶奶一把拉住他们两个问长问短,看样子今天真把我奶奶担心坏了,我爸跟王思河都说没事儿,他们也来不及多说啥,同时朝我这里看了过来。
我这时候刚好游到水中间,见他们看我,我游着水,大声朝他们喊道:“我没……”我本想喊我没事儿,不过后面的话还没喊出来,就觉得脚脖上给一个冰凉的小手猛地抓住了,我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
“咋了?!”奶奶失声喊道,感觉她这时候都快要崩溃了。
我没再说话,把被抓住的那条腿在水里狠狠一蹬。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抓了,上次就是这么被我蹬开的。
不过,小手这次却没像上次那样松开我,感觉还有点儿奇怪,小手没有使劲儿掐我,也没往水底拽我,就这么一动不动抓着我脚脖子。
我爸跟王思河“噗通噗通”又跳进了水里,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又使劲儿蹬了两下,不过还是没等能挣脱。
我爸跟王思河很快游到了我身边,我爸问我:“咋了?”
我快速说道:“有只手抓着我脚脖子不放了。”
我爸听了二话没说,忽地一下顺着我的身子潜进了水里,紧跟着我就感觉我爸一手攥住了我的小腿肚,另一只手可能抓住了那只小手,推着我的小腿肚往前推,拉着那只手往后扯,就感觉身下的水流猛地一动,那小手给我爸从我脚脖子上扯下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候,我正前方水花一翻,我定睛一看,我爸抱着个白漆漆的死孩子从水里钻了出来,啊,我吓的猛地呛了一大口水,就像喝了口尸水似的,恶心透了。我曾经在坑里呛过好几次水,有一次呛过水以后我发现离我嘴边不远处漂着一只烂的都快露出骨头的死老鼠,那恶心的,这一次,比漂着死耗子还恶心。
我一阵恶心加咳嗽,王思河这时候游到我爸身边,两个人托着那个白漆漆的死孩子往岸上游去。
等我上了岸以后,我爸跟王思河已经把死孩子平放到了岸边,奶奶正蹲在死孩子跟前不知道忙活着啥。
我这次可没像往常那样儿嗷嗷叫着看死人,远远地躲开了。为啥呢,刚才呛那口水已经够恶心了,这时候要是再看到死孩子的样子,恐怕我一辈子都会留下阴影,过去那死耗子已经给我留下了阴影,不能叫这死孩子再给我留一个。
奶奶在死孩子身边忙活了一阵以后,走到水边把之前放水边的引魂灯摁进了水里,灯芯一挨着水,扑一下灭了,随后奶奶把灯从水里提出来,走到死孩子跟前,把里面的灯油倒在了死孩子身上。
这个是有说道儿的,这个叫“泼魂”,不过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大概意思就是,尸体从水里捞出来以后,魂魄还在水里,引魂灯泡进水里,鬼魂就会顺着灯芯儿钻到灯油里,把灯油再泼到尸体身上,等于尸体跟魂魄都从水里出来了,魂魄就能像刚死的时候一样,再次从*里出来,或许还能恢复他以往的意识,这个就不好解释了。
来之前呢,我爸跟王思河都带着刨坑的家伙,这一点因为之前脑子混乱,忘记交代了,奶奶就近找了块地方,让我爸跟王思河挖坑,把死孩子给埋了。
最后,奶奶蹲在死孩子坟头,烧了很多黄纸,对着坟头说道:“你爸前几天也去了,你拿上这些钱,腿脚快点儿,黄泉路上,你们父子俩兴许能做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