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走了过去。
章回低声说:“周老大,你怎么还不睡?”
我说:“我来问问,她吃东西了吗?”
章回说:“给了,一次给她4块饼干,比我们待遇都好。”
我说:“她……解手怎么办?”
章回说:“周老大,你太操心了,我们又不是托儿所的阿姨!”
我说:“总不能不让人家解手啊。”
章回说:“我和她说好了,她想上厕所的话就把车灯打开,我就来了。”
我说:“你一个男的带她上厕所,方便吗?”
章回说:“她只能将就点了,我们又没有女警察。”
我说:“要不叫浆汁儿或者孟小帅陪她?”
章回说:“她们看得住她吗?她现在是个类人,说不定钻进沙子就不见了。”
我说:“你不提醒我,我总想不到她是个异类。”
章回说:“如果她坚持不说,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说:“只有一条路了,让她带我们去找令狐山。”
章回说:“我们早晚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我回到帐篷前,坐下来。
空气很凉,我大口大口地吸着。
月亮挂在天上,圆圆的,白白的,中间没有一丝阴影。我不确定它是真正的月亮,还是那个神奇的飞行物。
没关系了。
我开始琢磨死亡,就像我要去见一个陌生人,提前预习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得死。但是我从来没想到,我的终点会截止在西北这片荒凉的大漠上。
最痛苦的死法就是被判了死刑,但是迟迟得不到处决,就像我们现在。
我一直坚信,人死了后,意识并不会消失,就像梦里的那种状态。那时候,我们不需要穿衣了,不需要吃饭了,真正变成了永恒。
如果真有下辈子呢?
我希望做人,而且还做个男人。
如果老天觉得我这辈子不够善良,非要让我变成一种动物,那我就做一只麻雀吧。它们不凶狠,善于逃生,而且拥有无边无际的蓝天。
风吹过来,扑到我的脸上,很疼。
我仔细品咂着它的力道,这是活着的感受。过不了多久,我会躺下来,那时候我的身体就不再有知觉了,变成一堆只占有空间不占有时间的东西。
沙子在沙子上移动着,似乎在窃窃私语,筹划着怎么把我掩埋。
我使劲撸了一把脸,好像在告诉它们,我还活着,我还在喘气。
它们继续在我身边窜来窜去,根本不在意我。我经历过几个亲人的死亡,有个心得,当一个人死到临头的时候,带走他的那种东西就不再掩饰了……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暗暗告诉自己——你不能轻言放弃,你应该做个强者!
可是,四下看看,我竟然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早晨,我被一阵声音惊醒了。
我睁开眼睛,听见了令狐山的声音!
章回大声喝道:“你站住!”
令狐山说:“我来找人。”
我一下就爬了起来,浆汁儿也醒了,她惊讶地说:“令狐山?”
我没说话,一步就跨出了帐篷,果然,令狐山来了。
他竟然是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T恤,军绿色长裤,一双旅游鞋上全是沙子,辨不出颜色了。那头棕色长发似乎更浓密了,胡子也长了出来,满脸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他的皮肤依然白皙。
章回站在离令狐山七八步远的地方,用射钉枪对着他。
令狐山看见我出来了,朝我笑着摆了摆手。
我说:“令狐山,你来找米豆吗?”
令狐山说:“我来找你。”
我说:“你找我干什么?”
令狐山说:“我来谈判。”
我说:“你不怕你有来无回?”
令狐山说:“为什么我会有来无回?”
浆汁儿走出来了,她站在了我的旁边,愤怒地说:“你设机关,杀了吴珉!”
令狐山很严肃地说:“你们入室抢劫,却反过来抱怨事主不该在家里布置陷阱?天下没这个理啊!”
我说:“先不说这个,你想怎么谈?”
令狐山说:“我走了半宿,不能给我一瓶水吗?”
我回到帐篷里,拿出一瓶水,扔给了他。他伸手去接,没有接着,那瓶矿泉水掉在了沙子上。他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沙子,然后拧开,喝了几口,说:“我要把米豆带走。”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被我们关着?”
令狐山说:“按照约定,她昨天就该回到我们身边的。”
我说:“你觉得我们会放了她?”
令狐山说:“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说:“什么东西?”
令狐山说:“那张羊皮纸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