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秦兵议论纷纷,各国将军闻之齐来告知项羽。
项羽遂唤英布、蒲将军密谋道:“秦国降卒人数尚多,其心不服,到了函谷关如果不听号令那就完了!今不如一概杀死,只与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人秦。”二人立即赞同。于是项羽便命二人领兵,乘着昏夜将秦兵二十万余人坑死在新安城南。
项羽既坑秦兵,便前进至函谷关。闻沛公已定关中,有兵关门把守,项羽不由大怒,使英布领兵攻破函谷关。一路前行,到戏地之西鸿门地方驻扎。
此时项羽虽怨沛公,尚未十分决绝。谁知沛公部下左司马曹无伤便来讨好,希望将来求得封地。他遣人报告项羽道:“沛公欲据关中为王,使子婴为相,所有府库中的一切珍宝都想据为已有。”项羽一听气得暴跳如雷,厉声大骂。范增乘机在旁说道:“沛公为人贪财好色。此次入关听说不取一毫财物,不近一个妇女,由此可知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成五彩龙虎之形,此天子气也!可乘其不备从速击之,勿得迁延错失机会。”
项羽正欲点兵,范增止之曰:“此时未可就行。不若今夜三更时候整率人马,分兵两路杀奔灞上,将刘季杀了以绝后患。”项羽曰:“好。”随即分付诸将点扎兵马不题。
却说项羽有个叔父叫做项伯,为楚左尹。他在秦朝时候因怒杀人,自知不免死罪逃往下邳,幸亏张良与他同居,方得避祸。此时正在项羽营中,听说项羽欲击沛公,他与沛公素无交情,自然并不在意。惟张良跟着沛公一同受祸,岂不可惜!当下乘夜出营单骑加鞭,直至沛公营前求见张良,密告项羽来攻之事,要张良与之同去。张良答道:“我为韩王送沛公入关,今日沛公遇此急难,我若私自逃去,乃是不义之人。必须告知其事再决行止。”说着抽身便去,项伯禁止不住,只好候着。
沛公听后愕然道:“我与项羽并无仇隙,如何就来攻我?”张良道:“何人劝公守函谷关?”沛公道:“有人教我守关,勿纳各国之兵,可据秦地称王,我乃依议照行,莫非我错了么?”张良便道:“公自料部下士卒能敌项羽否?”沛公道:“只怕未必。”张良接口道:“我军只有十万人,项羽军却有四十万,如何敌得!今天幸好项伯到此邀良同去,良怎敢负公?不得不报。”沛公听了大惊失色,连连顿足道:“为今之计如何是好?”张良道:“看来只好请项伯转告项羽,只说公未尝相拒,不过守关防盗,请勿误会。项伯乃是项羽叔叔,当可止住羽军。”
沛公一听“项伯”二字,急问道:“君何以识得项伯?”张良答道:“项伯尝杀人坐罪,由良救活,今张良遇难,故来告良。”沛公道:“比君少长如何?”良说项伯年长。沛公道:“君快与我呼入项伯,我愿以兄礼相事。如能代为转圜,决不负德!”
张良乃出招项伯,邀他同见沛公。项伯道:“这却未便。我来报君乃是私情,怎得径见沛公?”张良急说道:“君救沛公不啻救良,况天下未定,刘项二家如何自相残杀?他日两败俱伤与君也是不利,故邀君入商共议和平。”项伯尚要推辞,再经张良苦劝数语,方与张良入见沛公。沛公整衣出迎,延他上坐,一面令军役摆出酒肴款待项伯,自与张良殷勤把盏陪坐一旁。酒至数巡,沛公说道:“我入关后秋毫不敢私取,封府库,录吏民,专待项将军到来。只因盗贼擅自出入,所以遣吏守关不敢少忽,何尝是拒绝项将军耶?愿足下代为传述,只说我日夜望驾决无二心。”项伯道:“君既见委,如有进言自当代达。”张良见项伯语尚支吾,又问项伯有子几人,有女几人?项伯一一具答,张良乘间说道:“沛公亦有子女数人,好与您结为姻好。”沛公连忙承认下去。项伯托词不敢攀援,张良笑道:“刘项二家情同兄弟,前曾约与伐秦,今入咸阳大事已定,结为婚姻正是相当,何必多辞!”沛公闻言遽起,奉觞称寿递与项伯,项伯不好不饮,饮尽一觞后也酌酒相酬。张良待沛公饮讫,即从旁笑谈道:“杯酒为盟一言已定,他日二姓谐欢,张良也好叨陪喜席。”项伯、沛公欢洽异常,彼此又饮了数杯。项伯起身道:“夜已深了,即当告辞。”沛公复申说前言,项伯道:“我回去即当转告,但明日早起,公不可不来相见!”沛公许诺,亲送项伯出营。
却说三更时分,项羽升帐查点诸将佐,内中独少项伯。范增曰:“项将军如何不见?”丁公道:“老大王黄昏时候骑马出营,被我拦住,问大王何往,大王说打探军情走得甚紧。”增曰:“明公不必动兵,项将军定是走漏消息,他那里决有准备,若去反中其计矣。”项羽曰:“我叔父为人忠诚又是至亲,岂有向外之理?先生不必多疑。”范增曰:“项老将军虽不向外,但机事须要严密,若稍有泄漏便难举动。今晚不必动兵再作区处。”言未毕,人报项老大王到来。项羽问他哪里去了?项伯道:“我有一故友张良,前曾救我生命,现投刘季麾下,我恐夜半劫寨破灭刘季,良亦难保,因此往与一言邀他来降。”项羽素来性急,即张目问道:“张良来了么?”项伯道:“张良不是不想来降,只因沛公入关未尝有负将军,今将军反欲加攻,张良谓将军不讲情理,所以不敢轻投,窃恐将军此举未免有失人心。”项羽愤然道:“刘季乘关拒我怎得说是不负?”项伯道:“沛公若不先破关中,将军亦未能骤入,今人有大功反欲加击,岂非不义!况沛公守关全为防备盗贼,他财物不敢取,妇女不敢幸,府库宫室一律封锁,专待将军入关商同处置,就是降王子婴也未尝擅自发落。如此厚意还要遭击,岂不令人失望么?”项羽迟疑半晌方道:“据叔父意见,莫非不击为是?”项伯道:“明日沛公当来谢罪,公可从容相待,庶不失大义。”项羽曰:“就叔父所言,刘季似无大罪,如果动兵反使诸侯耻笑。”范增曰:“某之劝公杀刘季者,以刘季自入关来约法三章要买人心,其志要谋取天下;今若不早除之,恐生后患。老将军被张良说词瞒过,未可准信。幸明公思之!”项伯曰:“先生杀刘季自有妙策,何必夜半劫寨呢?”项羽曰:“叔父之言是也,先生当再定计。”范增曰:某有三计:第一,请刘邦赴鸿门会,未入席时,明公即责其入关之罪,如彼不能答,拔剑斩之,此为上计;如公不欲自行,可令帐下埋伏百余人,沛公入席后,某举所佩玉玦为号,即唤伏兵杀之,此为中计;如二计不成,着一人斟酒,劝沛公大醉,酒后必失礼,因而杀之,此为下计。若依此三计,杀沛公必矣!”项羽曰:“三计皆可。”于是等待第二天沛公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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