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勃自从免相归国,身享富贵原无不足,但回想昔日手诛诸吕,迎立代王,威震天下,如今失势家居,惟恐学了韩信、彭越束手受诛,偏又想不出免祸方法。
人生祸福本无一定。周勃果能谨慎家居,原可无事,谁知他年老智昏,更兼畏惧到了极点,行事愈觉颠倒。河东郡守尉出巡各县,到了绛邑自然来见周勃。周勃一听说守尉到来,便以为是来拿他。一时急得糊涂,竟然想出一个方法,每次守尉到来他便全身披挂,且命家人各执兵器随身保护。守尉以为他显摆威风,不过付之一笑。
试想守尉如果真的奉诏拿他,周勃披甲持兵又有何用?反抗朝廷更是罪上加罪。周勃想出此法不但于事无益,反而惹出祸来。他的这种作为传到外间,有人就奔到长安上书告发,说是绛侯周勃谋反。文帝得书不知真假,便饬河东郡守尉将周勃捕拿来京,交与廷尉讯明有无谋反情事。季布入内宣读诏书,周勃白白被他捆起解到长安。偏又遇着一班如狼似虎的狱吏前来侮辱虐待。周勃心中气愤不肯出钱贿赂。偏狱吏冷嘲热讽让他受气,周勃只好取出千金馈遗狱吏。狱吏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在文牍背后写了五个字取示周勃。周勃仔细瞧着,乃是以公主为证五字。周勃如梦方醒,待家人入内探视,即附耳说明。原来周勃有数子,长名胜之娶文帝之女为妻,胜之平日与公主不甚和协,此时为了父亲不得不央恳公主转圜。公主见胜之五体投地恳求,不由嫣然一笑入宫代求去了。
却说朝中公卿见周勃下狱,都知他是冤枉,但无人敢向文帝明言,只有袁盎在文帝前一力保其无罪,文帝迟疑未决。这时薄太后已得公主泣请,便召文帝入见,文帝应召进谒。太后竟取头上帽巾向文帝面前掷去,且怒说道:“原来诛杀诸吕的时候,周勃身上带着皇帝的印玺,手里握着重兵,他不在那个时候造反,反而回到一个小小的县里要谋反么?”文帝只好向母亲谢罪并立即释放了周勃。
周勃既得出狱喟然叹道:“我尝统领百万兵不曾畏忌,怎知狱吏骄贵竟至如此!”说罢便上朝谢恩。听说袁盎在文帝面前极力救他,便又与他深相交结。周勃经此大狱自明心迹,从此心安意泰享受清福。
一日文帝与窦皇后、慎夫人同到上林苑游幸,晚上在上林苑举行盛宴。由于慎夫人是汉文帝的宠妾,在宫中常与皇后平起平坐,上林郎官按照惯例,把慎夫人坐的座位也安排在与皇后对等的上席。
中郎将袁盎见到后,让内侍把慎夫人坐的座位撤至下席。
慎夫人平日仗着文帝宠爱,尝与窦皇后并坐并行。窦皇后起自寒微,经过许多周折幸得为后,所以遇事谦退格外优容。俗话说得好,习惯成自然,此次偏遇袁盎叫慎夫人退坐下首。慎夫人大怒,不肯入下席就坐。
汉文帝也怪袁盎多管闲事,于是拉着慎夫人乘辇回宫。
袁盎跟在后面同入宫门,乘汉文帝怒气稍息时进谏道:“臣闻尊卑有序,然后上下和睦。今陛下既立皇后,则慎夫人便是姬妾。妾与后岂可并坐?陛下心爱慎夫人,不妨厚加赏赐,何可紊乱秩序。前鉴非远,宁不闻当时‘人彘’么!”文帝听得“人彘”二字不由恍然大悟,怒气全消。时慎夫人已经入内,文帝也走将进去,把袁盎说的话照述一遍。慎夫人立时气平,并赐给袁盎金五十斤。慎夫人此不敢恃宠骄傲,后来得保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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