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召集诸多部落,本来是打算年底十月立国。但由于叛徒山遇惟亮把他密谋称帝的事情告发,导致他不得不提前行事。
宋宝元元年,辽重熙七年八月,李元昊在野利仁荣、杨守素等亲信大臣的拥戴下,于兴庆府南郊筑坛,正式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国号称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历史上是次年正月,也就是称帝的两个月后,李元昊才写了国书上表给大宋,要求大宋承认他的地位,但被宋国拒绝,于是恼羞成怒,开始发动战争。
但如今还是山遇惟亮告发了他,宋国几乎是在他八月称帝,九月就已经给了他回应,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停止互市。在宋夏边境张贴榜文,悬赏重金高官捉拿李元昊,或献其首级。
这种情况下,国书自然也就不用交了。
李元昊只是给范仲淹送了一封“嫚书”,信中指责宋朝背信弃义,挖苦宋军腐败无能。又借辽朝的势力威胁宋朝,最后还表明西夏仍愿同宋朝和好之意。
显然这是李元昊倒打一耙,试图将对宋朝发动的战争的责任归于宋朝。
范仲淹甚至都没有回信。
因为这种什么所谓甩锅责任,推诿罪名都没有任何意义,战场上成败论英雄。你若是赢了,你自然就是正义的一方。输了的话,任何反驳的言论都不过是借口。
就好像辽国重熙增币,毫无理由地要求大宋增加岁币,这合理吗?显然是不占道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大宋打不过辽国,就得被辽国欺负、敲诈。
所以现在李元昊起兵,要把罪责推卸在大宋头上。若是他兵败了,大宋的兵锋直指兴庆府,那李元昊怕就得改口,立即上书求饶。
归根到底。
赵骏的那句话永远都不会错。
国防才是外交的基础,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双方撕破脸皮,也就没有以前那样的顾虑。李元昊频繁派出细作到边境刺探军情,煽诱宋朝境内的党项人和汉人附夏,公开断绝了西夏同宋朝的使节往来。
范仲淹那边也不甘示弱,关停了一切与西夏的互市,将边境的汉人全部迁回境内,并且开始明目张胆,于各个交通要到,修筑堡垒寨墙。
除了这些措施以外,庞籍在后方关中已经开垦田土一年之久,他召集百姓,用朝廷运送过来的钱币雇佣人手,开挖水渠,修建水利设施,又安置边境迁徙过来的汉民,分发土地,恢复关中治理。
从唐末以来,关中几乎都被打烂了。再加上过度开发,导致上游水土流失严重。为此庞籍禁止沿河岸砍伐树木,命令驻地的厢军从南面的秦岭伐木,通过黄河与渭水运到长安。
大宋国内的战争机器也开始运转,从两年前赵祯就已经在囤积粮食。南方水运粮草不断运往汴梁,开封每日发往关中的粮草不计其数,为这次战斗做足了准备。
而就在宋夏关系破裂,双方都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时,远在南方的赵骏,在宝元元年八月,已经到了长沙。
六月份他从广东又回到了湖南,这次开始认真调研湖南的工作。
他在江西曾经去过当时名叫石含山的井冈山,到了湖南时,路过湘潭时,曾特意去了一个叫韶山的地方,在山脚的村子里,望着南面的那座小山看了许久。
八月十日,天气阴沉沉的,下着小雨。长江中下游地区五月到十月正是汛期,雨势虽然不大,但河水涨了,行船不是很安全。
所以赵骏在长沙停下了脚步。
这座城市也曾经带给他回忆,后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外出长沙打工,赵骏靠九年义务教育在镇子里读了小学,然后考中了县里的初中。
到他初中的时候,父母已经在长沙站稳了脚跟,加上他当时成绩优秀,于是被带去了长沙读了名校。
因此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几年,也是他父母在外多年打拼的城市。
此时的长沙作为南连广州,北接荆襄的重要交通枢纽,还是一座非常庞大的城市,占地面积几乎接近后世整个长沙市。
后来宋哲宗时期,因长沙实在是太大的缘故,就像汴梁分出开封县、祥符县一样,也分出了一个善化县。
这个县的大概位置为后世长沙何田、五美、干杉、黄兴镇、跳马、黎托、洞井、大托铺、坪塘、白泉、望城坡、白箬铺等地。
而北面的长沙县则是后世的长沙市市中心一带,这样南北分治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长沙发展迅猛,城市规模扩大的缘故。
现任长沙县令叫做陈希亮,赵骏知道他,他虽然不爱看《宋史》,但相对比较出名的如吕夷简、王曾这些人还是认识,否则也不能对吕夷简做出评价。
再加上来前调查过陈希亮的政绩,到了长沙后又与陈希亮交谈甚欢,所以这次他并没有霸占人家的转运使衙门,干脆就住在了长沙县衙。
县衙后院,屋外下着大雨,从前日起,这雨却是越下越大,赵骏在长沙逗留十多天了,从目前来看怕是不能马上出发去湖北。
屋里点着蜡烛。
赵骏和一个年轻的官员坐在那廊下泡脚,看着屋外的雨点滴滴答答,他笑着说道:“这老天爷不让我走啊。”
那年轻官员大概二十上下,非常稚嫩,也笑着说道:“知院来长沙时,百姓无不欢欣,听说知院要走时,各地百姓无不神伤,这不是老天爷不让知院走,是百姓不让知院走。”
“哈哈哈哈哈。”
赵骏大笑着,指着他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挺好的,有这能耐,怎么就当了六年县令,没有升官呢?”
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端着木盆走来,蹲在地上为年轻官员擦脚,听到赵骏的话,她大着胆子说道:“这官场上贪赃枉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贪官污吏越贪赃枉法越升官,公弼当了六年七品县令,就是没有升迁的份。”
年轻官员正是陈希亮,赵骏刚来的时候,他接见了对方,虽然已经调查过,但真见到了真人,果然还是非常喜欢,因为对方不管是政治理念还是个人操守,都是让人敬佩的程度。
根据赵骏调查,陈希亮嫉恶如仇,不考虑个人的祸福进退,为平民百姓称颂,使王公贵人害怕。在长沙县,任何人敢犯法他都找抓不误。
其中有个和尚叫海印国师,曾经是刘娥的座上宾,且与很多达官贵人交往颇深,因为是长沙人,他就通过权势霸占了地方百姓的土地。陈希亮刚来长沙赴任,得知这件事情,立即将海印国师法办。
结果就是陈希亮在长沙干了六年县令,本来按照官场惯例来说,最多三年就得调走。可朝廷仿佛都忘了他这个人一样,除开最早当了两年大理评事这个闲职,从十六岁当进士,十八岁来长沙,现在二十四岁了都没有升迁或者调动。
历史上需要到庆历年才升殿中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官场上另外一个层面的奇迹了。
“伱这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希亮呵斥道:“朝廷自有朝廷的考虑,切莫多嘴多舌。”
赵骏自己拿了毛巾给自己擦擦脚,笑道:“夫人说得没错,这就是官场啊。”
“你看,知院都说是这样。”
杨夫人边给陈希亮擦脚,边说道:“要我说,这做官真是累,让他还不如辞官回乡,反正家里也不只他一个进士,可他却说心里放不下黎民百姓.知院你看这事闹的。”
“哎呀你这碎嘴子。”
陈希亮虽然知道夫人在用埋怨的口气故意帮他一把,可还是气得不行。
知院是明察秋毫的人,什么人该升什么人不该升知院心里清楚,用这种办法帮他,让陈希亮这种正直的人觉得羞愧。
“诶,公弼,这一点我认同夫人的看法。”
赵骏笑道:“做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蓣薯。这官场上做事的人太少,贪赃无法的太多,我就是看不惯这地方,才想要动一动,变一变。”
陈希亮纠正道:“那叫薯蓣。”
“为了押韵嘛。”
赵骏穿上了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大宋弊病太重了,需要的是像公弼这样的年轻有为肯做事的干将,我看啊,也不用等太久,你就要升官咯。”
杨夫人面色大喜,赶紧推了推陈希亮,陈希亮此时也擦完了脚穿上了鞋,无奈拱手道:“多谢知院赏识。”
“也不用说是我赏识,这是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