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和荆阳羽说话,絮絮叨叨说了一整个下午。天色黑下来,荆阳羽也得离开禁地,他今天已经留了够久了,门中大小事宜,大部分都是荆阳羽处理的,毕竟掌门不在山中,他现在是代掌门。
宴春也不好再拉着他胡说一气,她决心以后好好的,也反反复复说了好多次了,不好再留荆阳羽说话,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走了。
而在荆阳羽离开之后,涤灵池又剩下了宴春自己。她收敛心绪,开始尝试着引细细的灵流滋养自己的灵府。
但是奇怪的是,无论宴春怎么小心翼翼地尝试,她的灵府修复速度依旧缓慢,根本没有加速的趋势,而灵器在她的灵府转了一圈,却仍旧无法留存。
也就是说,她灵府和经脉修复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个打水的竹篮子。
宴春尝试了许久,无奈停下。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慌张,毕竟这灵府才刚刚恢复,或许再过些天,就好了!
宴春趴在涤灵池边,头一次这么惬意地泡着,月上中天,四周寂静极了,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神魂再度被灵雾卷着,在山上到处游荡。或许是因为灵府在恢复,宴春这一次能够自主控制灵雾方向。
她想着去康宁院,去看看她自己的院子,都离开了这么多年了。
但是她竟然被阵法禁制挡在了院外,虽然阵法并没有将她当成妖邪,只是轻柔将她神魂弹开,但是宴春也确定了,她的院子竟然改了阵法……
宴春没回去,又想着去她大师兄的院子看看,逗逗他,不知道他的境界,能不能感知到自己这卷在灵雾之中到处乱荡的神魂。
但是宴春也没能进去荆阳羽的院子,她又尝试了一下弟子院,想去找她要好的朋友怀余白,竟也没进去。
宴春自动理解为,所有的院子都换了禁制,这倒也很正常,毕竟十几年了,衡珏派之前也要隔上几年就换阵法的,为了防止混入奸细或者魔族。
宴春被挡回来,没办法,只能乘风下山,最后悠悠荡荡,又去了外门地界,又进了那片未曾设下高等阵法的山林。
她在山中转了一圈,就直接进了山洞,果然玉宸小师弟又在对着留影玉玩命。
这一次摊开在地上灵力耗尽的留影玉堆成了一小堆,而那小堆耗空的留影玉旁边,有一块扁平光滑的石头,上面放着一个玉牌,玉牌下压着一方眼熟的手帕。
宴春认得玉牌,正是宗门大比的入场玉牌。
昨晚上宴春看他对战,就有猜测,今天看到这入场玉牌,更确定尹玉宸要参加宗门大比。
宴春这一次不至于贴在尹玉宸的后背上不能自控,她悬浮在半空,混在风中吹到那块石头上坐着,看着尹玉宸和留影玉上面的影像对站。
尹玉宸已然不知道练了多久了,后背汗水浸透了衣服,他却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且这才一天没见,他的攻击方式,比昨晚上更加不要命。
宴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尹玉宸这种打法,根本就不是要同人切磋,他剔除了所有防守的招式,只练进攻。
他是要对方在他的一击之下,失去再战的能力。
而留影玉之中的外门弟子,有很多宴春看出了修为虽然不高,却功法招式远胜尹玉宸。
要是在宗门大比之上对上……尹玉宸若是运气不好抽到了这些人,这种命门大开的打法对方不刺他命门都对不起他。
宗门大比外门要比上五天,纵使能侥幸胜下一场,他还焉有命再战?
宴春越看他练习,越是触目惊心,她恨不得自己现身说话,劝劝这个和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
宗门大比三年一度,修者求仙路漫漫,他年岁还这么浅,修为又勤勉,若想要进入内门,再等三年又何妨?
可看尹玉宸这样疯狂的样子,就算宴春未曾亲口询问他为什么,也能感觉出来他对宗门大比获胜的执着。
正在宴春不理解他为何这么急功近利的时候,尹玉宸在面前留影玉再度灵力耗尽之后,垂下了手中长剑。
他转过身,手里提着长剑,剑身都在跟着尹玉宸已然要脱力的手臂颤抖。
他慢慢地,走到了宴春的面前,宴春看着他面上的四象面具,因为她的想法凝成了一张脸。
正是之前她见过的,属于尹玉宸那张年轻又清隽的模样,只是因为宴春没有见过他的眼睛,所以四象面具上的脸,是系着白色布带的。
尹玉宸长发微微有些凌乱汗湿,他走到宴春面前,慢慢半跪下来。
宴春心脏乱跳,以为他看到自己了,却见尹玉宸朝着她的膝盖位置弯下腰来,将头抵在了宴春身下的石头上。
确切地说是宴春膝盖旁边的一块纯白的手帕上。
宴春才发现尹玉宸的手帕,被压在她坐着的这块石头上呢。
而尹玉宸,用一种虔诚又卑微的姿态,跪在石头面前,像跪在宴春的面前,将额头抵在手帕上,宛如抵在宴春的膝头。
他气喘不止,汗水淋漓,用这般姿态,像在祈求着什么,又像是在膜拜什么。
宴春看到手帕上压着的宗门大比入场玉牌,只以为尹玉宸是在祈求一场胜利,想要进入内门。
她却不知道,尹玉宸求的,是一条能够走到她身边的入场资格。
为了这个资格,他愿意豁出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