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了眼，开始专心念咒。我的脑子里忍不住回忆着我和悦悦的相见相识相爱到分离，一切的事情就像是电影一样在我的面前闪过。我不敢看悦悦离开的画面，我不敢看……

忘川河上忘川水，喝下它，此生的一切都将忘记。

忘川只是冥界的一条河。阴间的灵魂跨过它，就可以进入冥界，再入轮回，重返世上，重获新生。但跨过忘川水，喝下孟婆汤，这一世的悲欢离合都将全部忘却，一切的曾经都将化作过眼云烟。

这一个“忘”，难得更难舍。其中百般味，世上尝不来。人生世上只百年，过完这百年。就得要走了。不管世上何雄名，死后都往鬼门关。关外生人犹歌舞，关内魂过黄泉路。

黄泉路上没有其他景色，只有血红的彼岸花，曼珠沙华。她也就是灵魂们此生的最后一道风景了。

再走下去，在黄泉路的尽头，在冥界的名山前，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叫忘川。忘川之上有一座桥，它的名字叫奈何桥。

奈何桥下，忘川河水泛血黄，里面都是孤魂鬼，河上腥风扑面，虫蛇遍布。奈何桥上回望天，实在奈何不能言。今生已尽无归路，唯向那边去。

过了奈何桥，桥边就是望乡台。望乡台上再望乡，这一眼回望，还可看见人间。看完了，哭够了，再从望乡台上下来。

在望乡台边，忘川河旁边，还有一块三生石，石头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看一看三生石，这轮回的前世今生，就都映在眼前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眼。再向前走，望乡台前，坐着一位老婆婆，她就是孟婆。

到了她这就必须喝下以自己今生的泪水熬制的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不算过了奈何桥。孟婆汤是忘情水，喝下了它，就会忘记今生今世。之后，这些已然忘却所有的灵魂便进入了冥界，进入轮回。

来世又是怎么样，谁人说透？

正道是：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闭着眼睛的我不敢看面前的一切，我不知道悦悦走着最后一条路的时候有没有转过头看着我，也许她停留了，也许没有。

我的面前是悦悦的尸体，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苦涩。我伸出手想要像五年一样帮悦悦整理耳发，然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动作更是僵硬。

那个时候我倒是后悔了，为什么要答应悦悦将她的死讯带给她的父母啊？我要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我……

“你现在还有长叹儿女情长，还不如想办法过来帮下忙！”张断兮估计是早就看见我与悦悦之间的交谈，只不过她一直没有吭声罢了。

等到尘埃落定，张断兮面对那些尸将已经是精疲力尽，而我独坐在一边，长叹私情，张断兮自然是不高兴了。

想起来，之前柳无冥便是对我说过，我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处理私情，好吧，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无情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叔叔和悦悦都走了，如今还剩下的人与我便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就像现在，我们三个人便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若是巴蔓子将军说出一句，他只能让我们三个人中两个人离开，恐怕如今不是我们与巴蔓子将军对战，而是三个人自己窝里斗。

我站起身后，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是在提醒我秘术的后遗症。就算是浑身上下疼得让我根本走不动路，我依旧是握着悦悦给我的柳叶剑一步一步朝着巴蔓子将军走去。

我让两只伥鬼去帮张断兮应付尸将，如果实在是撑不住了再来找我，我会去帮忙。两只伥鬼不像平时那样要找我讨价还价，反而是听话地就去了。

柳无冥已经疲惫，他早就是满头大汗，然而巴蔓子将军却是轻松自如。巴蔓子将军转过头斜眼看了我的一眼，嘴角的笑容尽是鄙夷。

“你们的祖先都说巴国是蛮夷之地，恐怕你们今天没有想到，蛮夷之地的人会欺负到你们头上吧？”巴蔓子将军鄙夷地笑问道。

“你就这么认为你赢定了？”我轻笑着看着巴蔓子将军，显然是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中。“虽然我师父不会动手要了你的命，不过我不是他。师父心怀慈悲，更是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一些问题，我可不一样啊。如今的郑启，是一个丢失了所有珍视之人的阴阳师。师父教育过我，阴阳师，最怕无情。可是现在的我，和无情又有什么区别？

说道这里我顿了顿，脑子里全都是叔叔与悦悦生前的一切记忆。我双眼朦胧，但是我知道现在不是我要有情绪的时候。我怒视着巴蔓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不是要我的眼睛吗？你来拿啊！你来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