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些房子匆匆建造好,已经能够很好的挡风保温,但院子还只是一个用大道小道隔开的所谓院子,并没有围墙。
最下游,有一户民居,三间石头垒就、黄泥封堵的房子,卖相不好看,但真是挺御寒的。
这天傍晚,忽然有九只土狗拉着的雪橇,悄然驶进了这户人家的“后院”。
很快,这屋主就穿了厚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袖着双手,离开房子,匆匆进了镇子。
于是,天色更暗的时候,一袭狐裘的金夫人便离开了欢喜镇上的住处,赶到了镇郊这户人家。
滴水成冰的夜晚,街上少有行人。
金夫人又乘了车,因此无人注意。
车子驶进那户位置比较偏僻的民宅,金夫人下了车,走进了房间。
“杨学士!”
金夫人看见杨沅,便停下脚步,唤了一声,两眼亮晶晶的。
看到杨沅,她就由衷地欢喜。
或许,是因为在这欢喜镇上住的久了,深居简出,一直没什么朋友来往的缘故吧。
杨沅正在房中逗弄那些狗狗。
他把九条土狗都带进了房间,自己吃什么,就喂它们什么,根本不分彼此。
“辛苦你们啦,这回,你们可以好好歇歇了。”
杨沅摸着狗头,笑着说道。
虽然他一路上都非常注意让这些土狗吃好喝好,可还是消耗太大。
这些狗现在都有点精疲力竭了,每天奔跑的速度大不如前,也没了欢实的劲头儿。
杨沅说着,拿起一块肉递了过去。
那土狗生怕咬到他的手指,歪了头,小心翼翼地张开嘴,把肉轻轻哏住,这才退到一边,大快朵颐。
忽然听到金夫人的声音,杨沅扭头望去,门口娉娉婷婷站着一个美人儿。
玄狐的皮裘,石青色竹鹤纹的灰鼠披风,昭君暖套覆额,足蹬鹿皮小靴,清丽雍容,宛若仙妃。
“金夫人,快请坐。”
杨沅笑了一声,没有起身,只是向对面的座位指了指。
金玉贞不喜欢狗,就是猫她也不喜欢,她比较怕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
不过,杨沅喜欢,所以她没有露出一点不悦或不适,只向杨沅嫣然一笑,便款款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那些土狗都很聪明,一双狗眼惯会看主人脸色。
主人对这个人很客气,所以它们都懂事的趴着,或者走来走去,嗅嗅闻闻的,却没有一只冲着她狂吠。
“杨学士,终于决定……回去了吗?”
杨沅无所谓的笑笑,道:“功成身退罢了。王兄呢?已经离开了?”
金玉贞道:“他早就走了,回钝恩城去了,躲我就像躲猛虎……”
说到这里,忽觉失言,金玉贞忙收了声,微微有些尴尬。
杨沅苦笑道:“其实,你只要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不会对你如此畏惧了。”
金玉贞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有些人,有些事,一开始就没有那个缘分,那就一辈子没了缘份。”
她的声音清冽,就像被铜槌儿轻轻敲着的琉璃,有种易碎的清脆。
杨沅岔开了话题,道:“明天我们启程,来得及吗?”
金玉贞已经收拾好情绪,嫣然道:“当然。
这些天,妾身一直对完颜四姑说,最近这几天就要离开,后续再有送来的货物,且收着放着就是了。
最迟正月里,我们的货船还要来一批。”
杨沅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就好。不然,不告而别的话,恐怕四姑奶奶就要起了疑心,也不方便今后再打交道。”
……
欢喜岭上,越王旧邸。
两名骑士,一脸风霜地站在四姑奶奶和六叔公面前。
四姑奶奶和六叔公的脸色都很难看。
四姑奶奶沉声道:“你是说,小杨学士不肯接受招揽,已经潜逃了?”
一名骑士答道:“是!上官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各处要隘,并且亲自带兵追来。”
另一名骑士道:“上官大人推断,很可能有人在欢喜镇接应他。
否则他单枪匹马,凭着所携物资,是很难独自南下,亦或从海路离开的。
而要是沿途向村寨求购,这冰天雪地的,一个远行客人,太过引人注目,也不符合他一贯谨慎的行为。”
六叔公“啪”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识抬举!
那么好的条件给他,他还是要走,这不是瞧不起咱们家吗?”
“拍什么、喊什么,显你力气大?”
四姐毫不客气抢白了她六弟一句,略一沉吟,道:“接应?如果有人接应,那就只能是高丽商人了。”
六叔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四姐,我带人去,连夜抄了高丽人的所有住处。”
“你坐下!”
四姑奶奶瞪了他一眼,沉声吩咐道:“立刻派兵,封锁欢喜岭两端,两翼山上,也要派人警戒。
高丽人的住处、货仓,要重点盯着。
不过,切记,绝对不可得罪了他们。”
四姑奶奶横了六叔公一眼,明显是说给他听的:“那可是我们新金的财神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