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元勰的轻声道,“我想守护的,不是哪位陛下,我只是想让皇兄的朝廷不再动荡。”
元恪固然不是顶尖的皇帝,但猜忌、冷血、绝情,从来不是帝王的缺点,相反,他这样的人,才做不好皇帝,因为他软弱,不敢担这样的责任,是他拒绝了兄长递来的责任,兄长才会选择的元恪。
所以,就算真的会死,他也不会拿出皇兄给他的遗诏,那不是他想要的。
联合南国之主,杀死本朝帝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冯诞更不可能做出来。
他们的身份地位,在君泽选择成为南国之主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不是信不信任,而是底线。
萧君泽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自做多情”
对啊,他们早就劝他别来,他们早就劝他
快走,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只有他的骄傲又自大,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听从他的安排,却从没有问过别人,到底想不想要
所以,他是咎由自取。
所以,你是自作自受。
所以,我是在做什么
元勰神情中闪过愧疚“君泽,放过陛下吧,你便是杀了他,也离不开洛阳。”
萧君泽看着他,轻声道“好了,彦和,我已经明白,你我,不再是朋友了。”
元勰低下头,他掩住眸,过了数息,才放下手,轻轻点头。
萧君泽看着周围那些已经不知手往哪放宗王妃嫔,轻声道“元恪留下,你们都出去。”
“大胆”这次,终于有人怒言斥道,“此地是太极宫,怎容你如此撒”
砰
又有一个人倒下,萧君泽手中武器,又重新指向元恪。
这下,元恪终于明白,他长叹了一口气“出去,都出去。”
皇帝发话,众人只能遵守。
等众人一一退出宫外,萧君泽这才缓缓走到冯诞身边。
冯诞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沉默了数息,用有些颤抖右手想要握住他刚刚垂下右手。
但颤抖的手指几乎弯不下去,刚刚的攻击,于烈虽然收过元恪的命令没下死手,可一个大将用钝器的全力一击,应该已经打裂了他的骨头,他现在保持着的站立,就已经花光了力气。
“好想,像以前一样。”萧君泽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他的尚有余温的手,平静道,“把元宏也抱过来。”
元恪正想反对,但与君泽那不带感情的眸光对视一息后,没有再争辩,而是默默上台阶,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已经僵硬的父亲拖到冯诞身边。
萧君泽看着这宽阔的太极宫,将一旁的人形宫灯,打翻在地。
翻到的宫灯有香油泄出,但内中藏水的巧妙的设计扑灭了火焰,只是有油水蔓延,并未起火。
萧君泽又打翻了一支蜡烛,这下,浮在水面的油层迅速燃起,幽蓝的火焰窜出老高,并且流动着蔓延开来。
元恪惊得神魂俱失,大喊“你、你要做什么”
“我若自焚,大可回到天庭,”萧君泽在火光中转身看他,微笑道,“你呢”
元恪一时吓得腿软,他本能想要祈求,想要怒骂,但在开口一瞬,却看到已经和冯司徒躺在一起的父皇。
父皇面色中带着忧愁,似乎走得并不安稳。
也是了,有自己这样的太子,他肯定是不放心的。
他顺风顺水了好多年,因为父亲那一点批评,便生出了怨怼争胜之心,想必父皇在一边看着,也甚是焦急吧
他自嘲地一笑,先前的惶恐顿时,有大半平息了下来。
“我,我大约会被父皇再打死一次。”元恪回想着冯司徒,还有有元勰的选择,万般羞愧涌上心头,“父皇说我心胸狭窄,我本不服,如今回想,这也不算说错。”
和皇叔、司徒相比,他幼稚地就像一个任性的小儿,如今生死之际,他唯一能做的,大约也只有维持元魏帝王的一点尊严了,他也不再去祈求君泽饶他性命若是记在史书,岂不是让元魏蒙羞。
是他不孝。
“既然如此,那就出去吧。”萧君泽平静道。
元恪怔了一下,看着周围开始变得猛烈的火势,又看了一眼父亲遗体,终是咬咬牙,飞奔着跑了出去。
萧君泽回过头,看着血迹里,相互依靠的两人,跟在元恪身后,缓缓走了出去。
大火越来越烈,飞起的灰烬如同蝴蝶,从他耳边飘飞。
梁宇倾塌声音在身后响起。
将他的许多悲喜爱恨掩埋。
一起埋葬的,还有少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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