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达医院之后,律师跟司机便先离开了。
我站在医院大楼下,犹豫了好久也没再上去。
方才跟何嘉洲说的那些,也只有在电话里我能跟他说出来了,若是面对面,估计剩下的只会是尴尬。
最近我发现自己总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总还是犹犹豫豫的,优柔寡断的根本不像是从前的自己。
而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在一张网中,越挣扎,越束缚得厉害。
这样徘徊了好久,我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在医院明亮的路灯下,我转身,慢慢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医院的大门,我兜里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是何嘉洲。
他还真是神机妙算的,偏偏趁着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我轻吐了一口气,接通。
“为什么走了?”他开口第一句这样说。
我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回头。
十几层高的大楼上,有许多灯火通明的窗户,我却看不到他的那一个。
我仰着头去找的时候,何嘉洲又接着说:“不是说让你回来。”
“何嘉洲,你说你早就知道了,是真的吗?”我没回答他的话,只轻轻问他。
何嘉洲闻言静默下来。
我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固执地想从他那里再听一遍。
“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就不怨我了呢?虽然我没有直接地参与,但是顾潇潇确实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死的。她是你的妹妹,你怪我是应该的。”
“罗愫……”
“你知不知道,比起被你厌恶疏远的时候,现在我更觉得难受。”我吸了一下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别人因为我遭受了什么。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够惨的了,没钱又没运气,但那个时候还是想活下去。只不过现在,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的。不,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那些都不重要,我会在你身边。”何嘉洲的声音很沉。
我依旧在寻找着他所在的那一处灯光:“不,就算是你,也帮不了我什么。”
是啊,他帮不了我,也没人能帮我。
属于我心底最深处的愧疚和自责,根本没办法消解。
“这件事在你的心里,真的那么放不下吗?”良久,何嘉洲又问了我一句。
“我不是那种热心善良的人,但是属于我自己的底线,也有。”
所以,在知晓这件事的真相之后,我最过不了的是自己的那一关。
何嘉洲似是又叹了一声,语气无奈:“为什么脾气就是这么倔。”
我无声地笑笑:“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了。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何嘉洲又开口,这次声音明显沉肃了许多:“犯了罪的人最终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逝去的无辜者,也会得到慰藉。”
不错,所以我在想,林叔叔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我又会怎样。
“但这跟你从来都没有关系,你不是加害者,也不是该承担这些责任的人。”
“别安慰我了何嘉洲……”没用的。
找不到那扇窗户之后,我缓缓转过身,向着有些昏暗的马路走去。
“真的不能再回头一次吗?”何嘉洲此时的声音有些压抑。
我知道他可能在哪个地方看着我,但我找不到他。
有时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上一刻,她在等你,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又换做你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