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在下雨。
浓重的水汽一点点蒙盖住屋顶,像是模糊的鸟的翅膀,扇动起来,显得潮湿沉闷。
传统的和室里,跪坐在地的侍女诚惶诚恐地低垂头颅,嘴唇一张一合,语气温顺地向禅院直哉汇报着禅院家的情况。
“直哉少爷……家主的意思是要让你暂时搬出去……”
惩罚他对年轻首领的违背和不尊重。
他伸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住耳朵,听着小鹿御铃子发布的命令,那双狐狸眼晦暗不明。
银色的花遍布他的皮肤表面,深深扎根在他的血管中,舒展着被血浸泡出来的花朵,美丽到充斥着魔魅的气息。
他边摸出手机边说话,言语里充斥着不耐烦,“又是哪个蠢货……”
既然他不能好受,那就谁都别想好受!
他现如今的情况好不好,这个罪魁祸首难道不清楚吗?
但他不敢向小鹿御铃子表露愤怒,更不敢大喊大叫。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地想。太吵了。
禅院直哉假惺惺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强撑着几分精神,“托首领的福,还活着。”
小鹿御铃子:“这只是我计划中的小小一步。作为打响第一枪的前锋,你应该感到高兴。”
她凭什么这么有自信呢?
禅院直哉在心里自问自答。
——他接通了小鹿御铃子的电话,疼痛随之消弭得干干净净。
他不胜其扰,抬手便扫倒了座桌上的茶具,砸出刺耳的响声。
“不用生气,你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还要多谢你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晃悠。你没什么家族荣誉感,也不在乎禅院家的长老和族人,是最合适的棋子。”
听到这个问题,禅院直哉的面色难以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明知故问……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儿子,继承了他的术式,能顺利延续他这一脉的统治,也不知道多偏心自己,现在居然还要和长老们商议如何把自己赶出去!
生出那两个赔钱货,也好意思觍着脸争权夺利,不但想喝汤,还想吃肉。
……
不可能……他不应该已经被忘了吗?
牵桥搭线的事情有五条悟不就足够了吗?为什么非要想起他?!
禅院直哉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示,身体有些瘫软,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魂,又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属下,默契拱卫着她周围的高层成员为她捧着裙摆一步步加冕,更不会让她接触到不应该看到的脏东西。
更多的花争先恐后地挤出他的口腔,如同累积的果实,饱满而沉甸甸地压住他的下颚部,逼着他无声地张开口,所有的求救都被闷在喉咙里,闷得近乎窒息。
喊出这么一声后,她立即惴惴不安地捂嘴,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求饶。
禅院直哉俨然变成了一具被驯服的容器。
这一事实让禅院直哉如坠冰窟。
触发到了关键词,禅院直哉“唰”地起了一身冷汗,赶忙否认,“不,当然不是!刚才只是意外,首领大人需要我,我很高兴……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他明白,那是银色的花在惩罚他。
“禅院家的大少爷,日安。”
在知道自己是刀俎上的鱼肉后,禅院直哉不得不承认,他胆怯了。
就在这时,来电铃声不慌不忙地第二遍响起来。
“首领大人好大的口气。”
他才不在乎那群老不死的怎么想的……要毁掉的话,就一起毁掉吧!
小鹿御铃子也不着急,温温柔柔地夸了一句:“禅院家的继承人真是能屈能伸,很识时务。”
小鹿御铃子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奇怪的状态和两面宿傩在对方的地盘里形成对峙,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如果有人冒着雨进入和室内,就能看到平日里高傲到惹人厌恶的禅院家的嫡子,面色虚弱,奄奄一息地蜷在地面上,背部被汗打得湿透。
这不合时宜的雨,下得太久了。
在小鹿御铃子长时间没有联系他后,禅院直哉忘记了被当作猎物咬住脖颈不得挣扎的痛苦和绝望。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不论什么都可以!
小鹿御铃子:“你是在对我感到不满吗?”
但不论是雨水,还是那蚊子般嗡嗡吵人的轻言细语都没有停止的打算。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打死他都不会来多管闲事!
——那些名贵的器具碎了一地。
“首领大人需要我办事,说话这么直白,不怕我宁死也不配合吗?”
禅院直哉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暗组织高层成员心中的脏东西。
禅院直哉的反抗被坚硬的荆棘缠住,全身痛苦到抽搐。
不要再继续了……太痛了,他臣服!
因为她是暗组织的首领,天降的领导者,被组织成员保护得牢牢的心脏。
禅院直哉在这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禅院直哉扯了扯嘴角,慢慢积攒了些力气,总算坐了起来。
这种自信……让人自惭形秽。
等到小鹿御铃子挂断电话后,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干扰着他的耳朵,禅院直哉面无表情地站起,和室内的摆件遭了殃。
血海尸山,白骨堆积。
暗组织的首领,时隔多日亲自联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