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助教,光是想想就觉得紧张,“师父,那些大官会不会为难你?”
纪婵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但即便为难也是为难我,你紧张什么。让你挂哪张画你就挂哪张,别的用不着你。”
两人进了国子监的大门,才走几步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纪大人。”
纪婵回头,见左言快步赶了上来,遂往回迎了几步,拱手道:“下官参见左大人。”
左言没穿官服,一身月白色直缀衬得其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他笑着拱手还礼,“纪先生不要客气,左某今日是来做学生的,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纪婵摆摆手,“不过互相交流交流罢了,左大人莫要捧杀下官。”她转过身,与左言一起往教室走,问道,“左大人,碎尸案有眉目了吗?”
左言道:“凶手、死者、砒霜,此三样都没进展。那个篓子倒是有些眉目,城南两个杂货铺、京城南郊的三个镇子有售卖,有几个屠户、厨子以及帮厨进入了顺天府的视线,但眼下一没死者的身份佐证,二没证据证明他们杀人,这条线索暂且用不上。”
纪婵“哦”了一声。
这种情况太正常了,没有现代的那些手段,仅凭一张画像,几个身份信息就想在上百万的京城找到人,太难了。
她说:“再等等吧,此女皮肉细嫩,可见日子过得不错,而且生育过子女,日子久了,一定会有人报案的。”
左言笑着点点头,“但愿如此。”
两人走得不慢,很快就看到了国子监专门给纪婵腾出来的院落。
这处院落刚刚维护过,红墙青瓦,飞檐翘角,曲栏回廊,甚是大气端庄。
纪婵之前来过这里,正房放了二十张桌子——因为整个京城的仵作只有两个,就算顺天府的推官和三法司的人都来也坐不满这么多椅子。
然而,事情似乎跟纪婵想的不大一样。
将将进院门,纪婵就听到了高谈阔论的嘈杂声,乍一听,像是置身菜市场一般。
左言笑道:“看来想听纪大人讲课的官员不在少数嘛。”
纪婵:“……”
左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婵:“……”
两人谦让了一下,左言到底先进了教室。
纪婵随即也进了门。
教室里的椅子摆得满满当当,足有三四十张。
每张椅子上都坐了人,或是十几岁的华服少年,或是二十多的华服青年,或是颔下有须的华服中年。
唯独没有嗓音粗哑的王虎和可怜兮兮的牛仵作。
而这些权贵们都是来看西洋景的!
纪婵脑中警铃大震。
司岂也在,就坐在第一排。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拱手道:“学生司岂,见过纪大人。”
教室里静了静。
左言走到他旁边,也朝纪婵拱了拱手,“学生左言,纪先生辛苦了。”
有首辅大人的儿子和皇亲国戚撑腰。
纪婵心里安稳了些。
她笑着还礼,“在下纪婵,很高兴与大家在这里见面。纪某才疏学浅,白话连篇,但于验尸上稍有心得,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切磋,共同进步。”
“好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在下这就开始了。”她给小马使了个眼色。
小马接到信号,翘着脚挂画,却不料钉子太高,他怎么努力都只差一点点。
后面有人笑了起来。
小马羞得面红耳赤。
“我来吧。”司岂站起身,大步走了上来,从小马手里接过挂画,一抬手就挂了上去。
图打开了,小马松了口气,退到一旁。
纪婵拱手笑道:“多谢司大人。”
司岂正要说话,就听周围“轰”的一声又闹开了。
“这位纪大人不是女子吗?”
“对啊,简直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啧啧,真是没眼睛看了。”
“走吧走吧,怪难为情的,反正你我又不需要验尸,不如讲画技时再来。”
“言之有理。”
……
于是,几个中年人开始往外走,几个青年人色眯眯地看着纪婵,还有一些少年人羞涩地盯着画上的人体。
左言也惊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
司岂面色如常。
教室里再次安静后,椅子空出了一小半。
纪婵道:“还有走的吗?”
有人说道:“纪先生,既然要讲的是验尸,又为何挂上这么一幅图画?”
另一人也说道:“纪先生,本官不想学那张画,来此是想请先生解惑的。”
纪婵眨了眨眼,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解惑,然后再讲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