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郡主住在紫薇山下。
山是矮山,山的另一侧是靖王别院。
两家中间有道高墙,在北面的半坡上以人字形分开,分别与各自院墙相连。
老董在人字分开处找到了蹬踩院墙的痕迹,此处墙下有三块大石头搭起来的垫脚,据说是别院小厮偷偷溜出去时搭建的。
踩着垫脚上墙,轻而易举。
墙内的山坡上有石板铺就的山路,没有脚印。
墙外的山坡上没有石板路,所以凶手在坡上留下了痕迹,但被一支茂密的松枝扫荡过,基本无从辨认。
松枝就在马路旁的排水沟里,凶手从此处上了马车。
马路对面是饭庄锦绣阁——一名盐商的儿子考中进士,摆流水席大宴宾客,柔嘉郡主死时,正是客人陆续散席的时候。
凶手把一切都考虑到了,计划周密,出手果断,且不拘泥于一种杀人方式。
司岂的脸色十分难看。
纪婵在现代读过不少案例,但这样的凶手并不多见,大多出现在国外,或某电视剧中。
几人穿过一进,二进,然后通过一道月亮门到了湖畔,沿着湖畔边的石板路,进了紫薇山下的院落。
一个正在院落里来回踱步的高大中年人转过身,惊讶地看着泰清帝,“皇上?”
泰清帝快步上前,握住那人的手,“大哥!”
此人正是诚王。
诚王问道:“皇上怎会来此?”
泰清帝把经过略略一说,又让司岂等人同诚王见了礼,便打发他们去了案发现场。
穿过一道精致的垂花门,进了二进。
院心里矗着一处紫藤花架,花架下摆着一套汉白玉打造的石桌石凳。
花架右侧倒着一只水桶,青砖地湿了一大片。
这是第一个粗使丫头遇袭倒地的地方。
第二个粗使丫头听见动静后,从东稍间出来,被守在门口的凶手击倒。
两人遇袭的时间不超过几息,而遇袭距离有两三丈。
司岂在两处跑了两个来回,说道:“一个人也能做到,但两个人更加从容。柔嘉有护院,凶手深入腹地,以他谨慎的性子不会独自冒险。”
纪婵和李成明点点头。
三人从正堂进去。
正堂极奢华,一整套的黄花梨家具,北墙面挂着一幅五尺全开的山水画。
宴息室有架多宝阁,上面的古董瓷瓶和玉器摆件一件不少。
再到内室。
空气中隐约还有合欢香的气味。
踩着柔软的地衣进门,向北看,就是一架紫檀打造、雕工精湛的拔步床。
床帏一半拉开,一半掩着。
一床紫色大被盖住了两名死者,尸体并排放着——显然已经被搬动过了。
司岂重新勘验现场。
纪婵勘验尸体。
女尸确实是纪婵见过的柔嘉郡主。
男死者叫华旗,前面说他是面首不太恰当——他是有妇之夫,叫姘头更为合适,乃是华生钱庄的少东家。
二人仰卧,赤裸着身体,头皆微倾于一侧,下肢伸直,足尖略向外翻,拇指向掌心弯曲,并被其余四指所覆盖,双手呈半握拳状态。
尸体还有温度,尸僵开始在大关节形成,尸斑浅淡,分布在背部、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等位置。
死者死于戌时正,距离此刻一个半时辰左右,与报案时间相符。
男死者的致命伤在胸口,柔嘉郡主的致命伤在咽喉。
据李大人描述,男死者被长剑从后面刺入,凶手得手后推倒他,刺进柔嘉郡主的咽喉。
凶手没有拔剑,所以也没有喷血。
柔嘉脸上有道濒死伤,为棍棒击打所致。
四颗牙齿松动,丢了一颗。
除此之外,两人全身上下无任何外伤。
纪婵站在柔嘉的尸体旁,第一次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柔嘉跋扈,行事乖张混账,死不足惜。
但她作为一名法医,非常不喜欢被罪犯压着打的感觉。
放在矮几上的沾满了血迹的长剑就像一封宣战的战书,每一寸寒芒都是墨色淋漓的狰狞文字。
“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司岂站在她身板,声音低沉有力,既像宽慰她,也像在宽慰自己。
李大人摇了摇头,“凶手越发老练了,很难。”
“难?分明是你们无能!”诚王进来了,“任飞羽死三个多月了,顺天府连个替罪羊都没寻来,都他娘的吃屎的吗?”
李成明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任飞羽的案子在刑部和都察院手里,不归顺天府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