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警钟声,还在小镇夜空不断长鸣。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但魔物的肆虐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晨曦破开夜的浓黑,历经浩劫的小镇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幸存的人们走在战后满目疮痍的街道上,收拾着被战火摧残的家园。损毁坍塌的房屋,开裂的道路。残缺的墙面上,染着魔物粘稠的黄色血液,凌乱的废墟下汪汪流出人类鲜红的血液。
魔物的残躯和人类的断肢搅混在一起,被负责清理的工人成车拖走。
有人扑在死去的亲朋身上,悲痛欲绝。也有人因为劫后余生,和亲密地爱人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无论悲欢几何,生活还要继续。
地窖的顶盖被人推开一条缝,老郭从地面上溜了下来。
他手中端着一份食物,远远地伸长手臂推到叶裴天面前,几乎不敢拿正眼看叶裴天,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吃,吃吧。”
尽管事情已经暂时平息,他依旧没有办法把那个喜欢围着围裙做饭的林非,和大名鼎鼎的人魔叶裴天划上等号。
叶裴天坐起身来,接过食物,轻轻说了句,“多谢。”
“不,不用,”老郭偷偷瞧了几眼,搓着手,“说起来,还是应该我和你道谢,是你救了我的命,没有你出手,我昨晚早就死了。”
“你……不怕我吗?”暗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密室内响起。
“怕那还是有点怕的。传说中你和魔物一样,靠吃人为生的。”老郭偷偷观察叶裴天的神情,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方才继续说道,“但我年纪大了,经历的事也多,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光靠耳朵听,更要依靠自己眼睛看。咱们也相处了这些天,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软的孩子,那些传说看来是靠不住。”
叶裴天端着老郭递给他的碗,在手心转了转,盛着热粥的铁碗外缘很烫,烫得他手心暖洋洋的,
“千寻呢?”叶裴天问。
“嗨,那个女娃娃。她一整夜都在和魔物战斗。”老郭在叶裴天身边席地坐了下来,“多亏了她们这些战士的拼命。咱们这条巷子里的才能活下这么多人。”
“千寻是个好姑娘。以前我说不会煮饭的女子莫得要,是我错了。现在想想做饭什么的,都不是要紧事。”
老郭伸出手,想要习惯性拍拍叶裴天的肩膀,手伸到半空中,自己吓了跳,急忙拐了个弯收回去,“在,在这时候,想找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不容易,你要好好对她。”
叶裴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摩挲脖颈上的镣铐。
“这是什么?我看看,先前你藏在衣领下,我都没瞧见。”老郭靠了过来,细细端详了许久,
“咦,这就是传说中的束魔锁吧,设计真是精湛,工艺也了得,”老郭越看越是感到佩服,几乎忘了这是能够随时至叶裴天于死地的枷锁,
“啧啧,这机关层层相扣,简直令人拍案叫绝,我老郭自诩在设计魔器上十分有天赋,今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想不到世界上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厉害的魔器设计大师。”
“有解开的可能吗?”叶裴天问。
老郭咳了一声,面露羞愧,“以我的水平,暂时还解不开。不过你住在这里,我慢慢研究,总能琢磨出破解的办法。”
“不行,我已经不能再等。”叶裴天低声说了一句,千寻不让他自残自己的身体,枉顾自己的性命,但他不想再像昨日那样让珍重的人陪着他置身在危险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翻手取出他随身佩戴的一柄短刃,递给了老郭,
“这柄匕首,是高阶魔躯制成,我想请你帮忙切断这个镣铐。”
“这哪行得通。一两刀也切不断,等弄断了,这机关早被触发不知道多少回了。”老郭挥了挥手,没把叶裴天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盯着叶裴天的脖颈痴迷地研究着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细小项圈。
他听见叶裴天的声音平静地说,
“不要紧,可以在我死后慢慢来。”
在老郭诧异的目光中,无数黄沙顺着叶裴天的脖颈爬上来,钻入那个项圈内侧,砂砾们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将那圈禁锢住他力量的枷锁向着四面用力拉扯。
牢不可摧的镣铐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叶裴天一手撑着地面,在老郭的惊呼声中,看着自己身下的地面晕出大面积的鲜血。
这样做,肯定会让她生气的吧,失去意识之前,叶裴天这样想。
……
叶裴天活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间熟悉的屋子内。
楚千寻背对着他坐在床沿边,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她的手指间灵巧地翻飞转动。
她听见叶裴天醒来的动静,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把那柄匕首拍在床上,站起身就走。
叶裴天在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身体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把伸出手,及时抓住了楚千寻的衣角。
许久之后,叶裴天想起今日这一幕,还在为自己当时的敏锐庆幸。
楚千寻不想停住脚步,她的胸口堵着一团怒火。
叶裴天的心意和苦衷她都能明白。但那一日她拼杀了一整夜,回到地窖,看见的却是一具伤口狰狞,浑身冰凉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那一刻的愤怒和难过,死死堵在她的胸口,到了今日依旧不能散去。
叶裴天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一手捂住脖颈,一手紧紧攥住楚千寻的衣服,死活不肯松手。
“千寻,我好疼。”他说。,新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