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从群山中穿过时,耳畔再没了轰隆的回响,他才睁开眼来。
轻轻一震身子,头上、身上的雪花,被抖成了雾凇一般。
顷刻间,他周身净洁如新。
车出太极山,便进了汉水平原,一马平川的景色,没了可观之处。
许舒跃下车顶,返回餐车。
车门打开时,餐车内已经有有人在进餐。
瞧见他从尾门进入,众人莫不惊讶。
“检查暖气管的,诸位无须担忧,吃饭,吃饭便是。”
餐车长打个圆场,接上许舒,将他引出餐车西南角,指着那处的一扇小门道,“大兄弟先别往那边去了,正闹幺蛾子,就在里面休息,那是我的铺位,才换了崭新的床单被罩。”
许舒演练许久,正觉疲乏,才要笑纳餐车长美意,便听餐车长道,“这年头,什么人也能混进近卫军,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喽。”
许舒开门,在一张仅容一人宽的窄床上坐了,忍不住瞥了一眼餐车长的身形。
许舒想知道,以这位的体型,到底怎么才能在这么一张窄床上睡舒坦了。
他懒得管闲事,才要和衣卧下,便听一声怒吼,“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声嘶力竭地吼声有些耳熟,许舒道,“怎么回事儿?列车长是干嘛的,再说,这车算军事列车吧,谁这么猖狂?”
餐车长道,“还不是那些镇军官兵,他们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补充进了近卫军,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还在按老一套行事。就是个镇军军痞,在装着学生兵的那截车厢里散德行。”
许舒蹭地起身,几个呼吸,便赶到了事发地点。
不出所料,出事儿的正是他先前睡觉的那截车厢。
他醒来时,头一个和他搭话的斯文青年正胀得脸红脖子粗,左边脸上印着个巴掌印,头发也被撤掉一缕,正堆窝一般在头顶趴着。
巧合的是,和斯文青年起冲突的那人,许舒也不陌生,正是他才上火车时,小憩一觉后,驱赶他离开的那位身形圆滚的副连官。
副连官身后聚成三个军汉,个个痞相十足。
一众江北机械学院的学子们则同仇敌忾,聚成一团,冲副连官三人大声嚷嚷着。
啪的一下,副连官一提裤腰,掏出一把森冷的手枪,拍在门板上,“再敢哔哔,老子毙了你们丫挺的。”
一众学生哪见过这等阵仗,气势顿时为之一窒。
副连官遥指瓜子脸,“那个小妞儿,你最好识相些,我们团官让你过去汇报学兵的情况,你扭扭捏捏做什么?
既然登上这辆列车,换上制服,就应当明白令行禁止的道理。”
“江澄,我,我还是去吧。”
瓜子脸一脸怯懦地看着斯文青年道。
“陈丹露,你怎么那么傻,镇军是什么德行,你没听过么?我早打听过了,来的是齐安那一片的镇军,他们的名声最差,什么恶心事儿都做得出来。
你也不想想,满车厢的人,凭什么让你一个女生去汇报情况,那位什么团官存了怎样龌龊的心思,不问可知。”
江澄高声抒发着义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区区三两言,到底犯了多少忌讳。
卡察一声,副连官推枪上膛,“无故诽谤、诋毁官长,违抗军令,信不信我枪决了你!”
江澄浑身发抖,死死瞪着副连官,牙齿咯咯打颤,嘴唇张了张,终究说不出话来。
副连官冷笑道,“尔等既入军中,当以军令为先,若执意违令,便请一入军中法庭,届时,尔等学籍尽没,罚回原籍,此生再无上进之门,不知愧不愧对家中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