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留着和他们的合照吗?”
“忘了。”夏弥淡淡地回应。
真的忘了吗?路明非觉得龙这种生物也挺悲哀的,它们拥有无限的寿命,死了也能从卵里复活。
对人类来说,一百年的人生就足以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了,可龙,只是不断地重复生与死的循环。
或许在第一次见到死亡之时,它们还会悲伤,可第二次,第三次...总会麻木的吧。
人类的生命和龙比起来,就像是昙花一现,就像是在地铁站门口盛开的那朵小点地梅,路明非知道这种花的花期,是一年生的,开完花结果就会枯萎,短短十几天,就是点地梅的一生。
他问自己喜欢那朵花么?
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因为它盛开在砖缝里,又顽强,又美丽,可他也只是用手机拍照留下点地梅盛开的最美一刻,因为摘下它,它明天就会枯萎,不摘它,十几天后,它也会凋零枯黄。
路明非看过苏恩曦传来的、夏弥佩戴优秀员工的奖章的照片,她举起奖章的时候,似乎很开心,那笑容也是虚假的么?
多多少少,还是带有一些真情实感的吧。
可就像是路明非喜欢那朵小花,小花的生命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短暂,在他长达十几年的人生里,每年他都会看到类似的小花,所以再怎么喜欢,他也不可能为了一朵小花的枯萎而伤悲春秋。
路明非觉得自己稍微摸到了夏弥的心思,龙王伪装成人类生活,或许在一些片段里,她曾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类,忘记了她是一位龙王。
大地与山之王,以她的力量,挖掘一些宝石来换钱,想来不难。
除了害怕使用力量被混血种和其它龙王发现以外,也许有一件事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在享受着作为一个人类的生活。
龙王是如此骄傲的生物,倘若她冒着风险用宝石换来了钱,那她就再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去肯德基打工了,再也没有理由去为了优秀员工几百块钱的奖金,努力工作,赢来店长和同事们的夸奖,开开心心地和大伙去聚餐了。
假如她弄来了一大笔钱,那她就只能躲藏在人类世界之外,冷漠地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
因为她是龙王,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导致她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有一个理由。
真像是个倔强的射手座,路明非心想。
列车停下了,钢化玻璃的门打开。
“该下车了。”夏弥和人流一起下车。
路明非拉着绘梨衣跟在她的身后,康斯坦丁把奶瓶放在婴儿车里,站起来推着婴儿车前进。
走过一个拐角,忽然间,人群的喧闹声和脚步声消失了,一切变得极为寂静。
路明非能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个领域,站在空荡荡的隧道里,冰冷潮湿的风迎面吹来,掀起地上陈旧的报纸和传单。
“欢迎来到我的尼伯龙根。”夏弥转过身,上身略微前倾,微笑着招招手。
剧烈的风吹起她的裙摆,传单和报纸如散开的蒲公英般在空中飘动。
金色的火焰在报纸上燃烧,版面上的灰白照片被燃烧成灰烬,炭般火红的碎花如雪飘落。
“不要紧张,康斯坦丁,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记得跟紧一点,别迷路了。”
风停下了,夏弥若无其事地在隧道中带路。
水从隧道顶滴落,到处是禁止通行的红色灯牌,这地方用来拍摄鬼片再合适不过了,都不需要道具,找摄影师对着道路镜头摆下摄像头,氛围感就来了。
绘梨衣似乎有些害怕,抱住了路明非的手臂,躲在他的怀里。
“没事,我在。”路明非安抚她的情绪。
他倒是没感觉有啥害怕的,至少这里还有灯,他的胆子早就锻炼出来了,就算一个人去荒郊野外的坟地里睡一觉,他也能面不改色。
如果你在战乱时期杀杀砍砍两年,你也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穿越迷宫似的隧道,他们来到了一个寂静如死的地铁站,空空荡荡。
“这里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开,那它的电力系统是怎么维持的?”路明非问。
“尼伯龙根属于另一个维度。”夏弥扶在栏杆上,望着铁轨的尽头,“在缔造尼伯龙根时,必须遵循规则,,这个尼伯龙根的规则是‘死亡’,准确地说是摒除‘死亡’,任何一个生物都不会因为一般的手段失去生命,即使它因为饿的皮包骨头,即使它身体的另一半和岩石融为一体。”
“作为尼伯龙根的主人,我有一定的控制权,对于电力系统来说,失去电力就代表它‘死亡’了,所以它永远都会有电。”
老旧的地铁从隧道尽头入站,带着令人牙酸的铁锈声。
“这辆地铁也是‘活着’的么?”
路明非等人跟随着夏弥进入车厢。
“对,虽然没有列车员,但会它会自己不间断地在轨道里跑。”
“还真是...神奇的力量...”路明非感叹道。
“你早应该体会过我们这一族的力量了。”夏弥看着康斯坦丁。
地铁在漆黑的隧道前进,停在了另一个无人的站台。
“有人闯进来过么?”路明非在栏杆边看见了一个很新的zipper打火机。
“有,但很少,大约有三次。”
“他们...最后怎么了?”
“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想引起卡塞尔的注意,所以清除记忆后,把他们都送了出去。”夏弥沿着阶梯往下走。
金色的火焰燃烧着照亮了隧道壁,那些丑陋的、骨瘦如柴的镰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康斯坦丁没有收敛他的黄金瞳,王的气息,让这些下等的龙类亚种,匍匐跪拜。
路明非蒙着绘梨衣的眼睛,带领她在通道里前行。
穿越狭窄的隧道,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空间,星光般的金色光点在高旷的黑暗中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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