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缓缓涌来,撞在岩石之上,激起无数浪花。
咸涩的海风驱赶着水流,撞在了船上,呜地闪了过去,带起旗帜猎猎。
储兴坐在甲板上,享受着清闲,微微眯着眼看着太阳,温润的眼眶里满是彩虹。
孟万里从船舱里爬了上来,走至储兴一旁,拉过椅子便坐了下来:“问清楚了,带头的是宁蟾蜍,这些人全不是海寇,而是泉州卫军士。”
储兴翘起二郎腿,抖动了两下:“怪不得海寇凭空出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是谁指使?”
“泉州卫指挥佥事周渊!”
孟万里面色凝重。
储兴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竟然是他!看来顾县男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
孟万里连忙说:“储指挥同知,一卫长官竟派军士伪装为海寇烧杀百姓,只是为了证明新来的顾知府无能,以此为借口停其职,调其离境!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们应该立即奏报朝廷,知悉陛下!”
“知悉陛下?”
储兴看了一眼孟万里,又躺在了椅子里:“孟千户,这里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冒然上奏为好。”
孟万里着急起来:“为何,周渊可是泉州卫长官,手握重兵,若不告知朝廷,谁能收他,谁能将他法办?”
储兴呵呵笑了起来:“谁,你忘记谁让我们来抓海寇的了。”
孟万里直摇头:“顾知府只是知府,掌一府民事,军事由卫长官全权负责。顾知府可没权治周渊的罪,哪怕是证据确凿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皇帝裁决旨意。”
储兴闭上眼,换了个舒坦的姿势:“若是泉州知府是其他人,咱们该上书便上书了。可这里的知府是顾正臣,你若以常理推度此人,那可大错特错。”
孟万里皱眉:“他再厉害终究是知府,总不可能僭越职权管到泉州卫头上去,别说泉州卫不答应,大都督府更不会答应,皇帝也不会答应。”
僭越,往小了说是多管闲事,往大了说可是犯罪,藐视朝廷规制,滥行职权。
各司其职,各行其道,朝廷才能有序运转。
如果户部要管刑部的事,刑部要管吏部的事,文官插手卫所,卫所想掌控民事,朝廷还不乱成一锅粥?
知府管不了卫所,哪怕顾正臣是泉州县男,泉州知府也不行。
储兴懒得和孟万里争执,只笑呵呵地说了句:“他连通判杨百举都敢打死,哪天弄死一个指挥佥事我也不惊讶。你要知道,他不只是知府,还是句容卫指挥佥事,换言之,他是个武将……”
孟万里有些郁闷,句容卫的官怎么可能管得了泉州卫的事。
军士李才走了过来,道:“岸边有两骑,说是奉了顾知府的命令来的。”
储兴连忙起身,走至船舷处看去,果看到了两个骑兵,眉头微抬,笑出声来:“兴许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里的海岸并没有港口,加上有暗礁,船只距离岸边还有十余丈距离,储兴干脆带人直接下了大福船,转乘小船上了岸。
梅鸿问清身份,行礼时将信拿了出来:“在下梅鸿,这位是段施敏,我们奉顾知府之命,将消息送达,请求水师协助。”
储兴接过信看了几眼,肃然道:“这不是顾知府请水师协助,而是顾知府在给水师弟兄们送军功!你们回去告诉顾知府,这些海寇水师抓定了,一定都不会放跑!”
梅鸿感谢一番,然后说:“顾知府希望我们也出一份力,当然,军功全归水师。”
储兴没有拒绝,而是有些邀功般笑道:“昨晚水师发现一批海寇潜入村落附近,我们动了手,打死了五个,其他全抓了,如今在船舱里关着。”
梅鸿连忙问:“泉州卫的军士?”
储兴微微点头,询问道:“顾知府如何打算?”
梅鸿摇头:“没说,但我想,一旦将唐八户这些人抓来,泉州府会变天。”
储兴看了看天色,西南方向的阴云开始向这里缓缓移来,自己只希望今晚上莫要下大雨,以免影响行动。
惠安县衙。
知县时汝楫坐立不安,周渊已送来消息,泉州卫军士失踪了二十四名,顾知府不知所踪。
县丞冯远虑也没了主意,面对来回踱步的时汝楫说:“这事需要早让吴同知拿主意才是。”
时汝楫看向冯远虑:“如何让吴同知拿主意?那个张培看得如此之严,我们怎么告诉吴同知,难道给他说泉州卫军士失踪了这么多?一旦消息传入顾知府耳中,泉州卫还如何善了?”
如果顾正臣不知道,泉州卫出事的消息至少不会传到金陵去,周渊运作运作,大不了找几个人顶缺,风头一过,便无人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