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晖愣了下,沉声道:“那他们是何人?”
顾正臣耸了耸肩:“水师的人,这些海寇原本是水师抓的,理应交给水师处决,他们好带着脑袋去领军功。只不过本官想借他们的脑袋安抚民心,这才商议了许久,说动水师交府衙发落。现在府衙发落不了,水师的人自然会接手。若高参政认为不妥,大可去收了水师的权印。”
高晖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错愕与震惊。
错愕的是,顾正臣服软只是个样子!看他笑得人畜无害,实则阴损的很!
震惊的是,顾正臣竟然留了后手!而这后手,自己根本就挡不住!
顾正臣含笑看着高晖。
你想借参政的身份压我一头,挫一挫我的威风。
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想借你参政的身份,涨一涨我的威严!
你以为自己出现的恰到好处,待在人群里就等自己要杀人了才冒出来。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为了让你早点冒出来,才决定要杀掉这些人的?
当你出现在大明招待所的时候,晋安驿的驿丞许虎已将消息送了过来,他多少烂账都在自己这里搁着还没清算,会听你的话保密?
我顾正臣说了,这些害民的人要人头落地,那一定要落地,别说你是参政,就是尚书来了也没用!
在没有拿出“便宜行事”的圣旨之前,擅杀如此多人确实不智。
自己不杀,不代表他们不死。
储兴登上台,对顾正臣咧嘴笑了笑,目光看向高晖时,笑容顿时消散,转而喊道:“高参政是吧,你要收咱的权印不,不收的话,这些人咱可就送走了!水师杀几个货真价实、验明正身的海寇,还不用等刑部批文。”
高晖握着拳头,问道:“你是何人?”
储兴高声回道:“淮安卫指挥同知储兴!现为靖海侯麾下,泉州港水师参将。”
高晖心头一颤,靖海侯吴祯的麾下?
娘的,自己是福建行省参政不假,可以管理整个福建的民政也不假,甚至可以影响福建的卫所军士。可问题是,大明自从开国以来,水师的统兵权始终都不在地方,而是在朝廷。
换言之,福建的水师他们实际上听从的是金陵命令,直接受金陵委派的官员统领,不在福建行省的管辖范围之内。
顾正臣看着吃瘪的高晖,心头很是爽快。
现在别说泉州府了,就是整个福建都没有完备的卫所,大明还没有设三司,想管水师的事,那得直接去找水师的长官,比如在福州钓鱼的吴祯,不知道在不在金陵的徐达,皇宫里的老朱。
不过你高晖就算了吧。
高晖眼睁睁地看着储兴下令杀人,鬼头刀扬起,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上,然后被捡起来丢到了框子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传了过来,百姓之中不少人惊吓着依旧还在看,强忍着不适,扯着嗓子叫好。
储兴代替顾正臣杀了十六人,站在高台之上,冲着百姓喊道:“顾青天!”
“顾青天!”
百姓跟着喊,一声高过一声,终形成了声浪。
高晖脸颊上不多的肉抖动着,自己想要压顾正臣的势头,结果竟成了顾正臣的势!
顾正臣对储兴深深作揖,以表示感谢,然后挺直胸膛,抬手道:“高参政,请吧!”
高晖甩袖,向前走去。
顾正臣没有落在高晖身后,而是并肩而行,这一幕令高晖很是不爽,但也不好发作,顾正臣毕竟不只是知府,还是泉州县男。
知府没有资格与自己平起平坐,但县男是爵位,有爵的官可比有品的官更尊贵。
顾正臣杀海寇,振奋了泉州府无数民心。
这里的百姓总算是看清楚了,也看明白了,顾正臣当真可以为民做主,当真与那些奸贪官吏不同!
观望的百姓终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府衙,二堂。
顾正臣请高晖上座,高晖推辞,顾正臣并没有放肆,而是分东西坐下。
高晖端起茶碗,很不高兴地说:“我听说,顾知府竟然将通判杨百举活活打死,此事可为真?”
顾正臣摇头:“这话说得不对,本官只是按律杖八十,谁知他没抗住死了,仔细想想,平日里多锻炼锻炼体魄还是有好处的。对了,高参政,你锻炼吗?”
高晖瞪眼,啥意思,你还想打我板子?
“杖八十,便将人打死,这手段也太狠了一些。”
高晖语气冰冷。
顾正臣摊开手,有些无奈:“府衙内胥吏不少犯有不法事,杖八十的不在少数,可偏偏只有他死了,实在怪不了本官啊。”
高晖直接拆穿:“不然吧,你明知他刚刚受了八十杖,又赏他八十杖,这才要了他的命!堂堂通判被打死,行省衙署对此很是震怒。顾知府,我看你还是交出权印一段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