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镇瘫坐在地上,忍不住流泪。
不是疼痛也不是委屈,而是害怕。
曾几何时,邓镇只想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会一点学问,会做一点事,不出挑,不愚昧就好了。直至父亲邓愈将自己从国子学转入格物学院,在顾正臣的引导下,才发现人还有另一种活法,世上还有如此多新颖且未知的东西。
顾正臣是自己世界的光,如果这道光没了,那自己将回到暗无天日、隐藏包裹自己的日子。
朱棣一脚踹在另一扇门板上,门不堪负重裂开了一道口子,如无法弥合的疤。
朱樉、朱棡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说不上原因,总觉得如果顾正臣死了,自己就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很奇怪。
朱棡不认为自己喜欢顾正臣,这个恐怖的家伙将自己丢到了禁闭室,几乎要了自己的命,虽然他讲解的课很有意思,他讲述的事很新颖,他教导的东西很多令自己眼前一亮,可自己不是一直是伪装听话的吗?
我什么时候开始在意顾正臣的死活了?
朱棡身体有些僵硬,心不在焉,连衣裳都穿反了。
沐春换好衣裳,看着一句话都不说的沐晟,低声道:“你想哭就哭出来,你还是个孩子,没人会怪你。”
沐晟摇头:“为何要哭,先生是不会有事的,一座侯府没了再造就是,早就说那房屋修得不好了。”
沐春看了一眼邓镇。
这个家伙都已经落眼泪了,先生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我和弟弟一样,不相信先生会出事!
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无往而不胜,敢斗杀贪官污吏、豪门劣绅,敢入山灭虎,敢站于城墙之上笑对十万大军的英雄!
他掌握着令人钦佩的智慧!
先生没输过!
侯府没了,先生也不会有事!就是侯府被一瞬间湮灭了,先生也会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问一句:“课业修习得如何了?”
“哥哥——”
沐晟看着泪流满面的沐春,眼眶红了起来。
“都不准哭哭啼啼,先生大才,绝不会有事!”
朱棣整理好衣襟,看着门口外的月光,道:“入宫!”
大踏步走出!
朱樉、朱棡等人跟上。
朱橚急匆匆走了过来,跟上前,道:“堂长院里灯火通明,但很是安静。”
朱棣等人没说话。
现在还没确凿消息传出,不安静还能如何?
即便是痛苦,也不可能放声大哭,谁敢哭出来,说不得会被顾母打一顿。
夜不出学院这是规矩,只不过事态变化,其他院长听闻之后,出具了文书,准许朱棣等人离开,当然,有八百军士跟随护卫。
定远侯府的火燃烧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小了下去。
待到天光将亮时,明火只剩下了一点,五城兵马司的人安排救火兵丁小心灭火,以便进入府中搜寻。
朱元璋罢了朝会。
民间许多买卖铺子的声音也小了下去,许多人连走路都收着力,就连往日闹热的秦淮河,也少了几分喧嚣。
定远侯在民间的名声可不小,尤其是金陵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此人的,辽东一战扬威于世,一扫岭北之败的阴霾,这份功业,即便是卖猪肉的屠夫都知道,多少人都在盼着能有个好消息。
秦淮河上,船从码头离开。
陆骅端起酒杯,对走进来的宣三道:“安插好人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