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如重锤落在朱茂心头,脸色变得煞白。
在这一刻,朱茂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国子学赫赫有名的成均三助与顾正臣辩驳,结果被顾正臣给骂晕……
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顾正臣此人言语犀利,找到一点破绽就能钻出一个巨大的漏洞来,然后将人往死里整,和这样的人辩论简直是找虐啊。
不行,必须掌握主动。
朱茂可不想跪在外面为格物学院造势,开口道:“君子六艺是孔子所提倡,然六艺之中有轻有重。时代不同,国用不同,儒士自然不需要分散精力去修习其他,只需要专注儒学典籍便可。儒家典籍浩如烟海,穷尽一生未必能有所成,而格物学院竟然不主修儒学,分散去学什么匠术、兵法、材料、医学!”
顾正臣抬手:“你说君子六艺有轻有重,可我记得孔夫子说过,六艺于治一也,那意思是说,六艺对治理国家的作用是一致的,谁也不分轻重。怎么,你认为孔夫子说错了?哦,这是想要欺师灭祖啊。”
朱茂打了个哆嗦,连忙起身:“不要胡说!”
顾正臣反问:“你敢说孔夫子没说过这句话,那你的话为何与孔夫子的不同?告诉我,是你错了,还是孔夫子错了?”
朱茂脸色苍白,低了头:“我错了!”
顾正臣呵呵一笑,转而道:“那我再问一句,儒家是不是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茂抓住机会开始反击:“没错!看看格物学院,根本就不修身,基础不立,便是邪道!”
顾正臣深深地看着朱茂,轻声道:“格物学院修身不修身,你是不清楚,但你应该看到,格物学院走的是一条治国平天下之路。你们这些人一心钻研儒家典籍,只顾着修身,总需要有人去考虑治国平天下的事吧?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若花四五十年去修身,不思考治国平天下,那谁来安民、谁来御敌,又是谁来帮助朝廷让这大明变得越来越好?”
朱茂喊道:“修身是本,没有这个本,妄谈治国平天下,如何能成?”
顾正臣反问:“陛下修身了?开平王修身了?魏国公、宋国公、靖海侯这些人,谁治国平天下的时候修身了?朱茂,修身是做人之本,只要学会做人,不一定要修到多高深,一样可以治国平天下!”
“行得端,做得正,忠于家国,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万民,这就足够了。你们推崇的儒家修身,更像是冲着穷理而去,但格物学院的修身,冲的是治国安邦,御敌于外!你我殊途,但最终将是同归一处,那就是——治国平天下!”
对于儒学动辄几十年的修行,顾正臣是不太看好的,尤其是用不了几年科举便会重开,所有读书种子那可都是冲着中式去的,神马修身不修身的,大家修的是官……
学问只是当官的条件罢了。
看看整个大明就知道,没几个真正厉害的大儒,出了一个王守仁,还是个不安分的主,对传统儒学可谓批判式创新,最终形成了心学,开宗立派……
可惜老王跟着朱厚照混去了,没生在洪武朝,否则这格物学院的堂长非他莫属,那就是一个实干人物,知行合一嘛。
朱茂被顾正臣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平心而论,顾正臣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漏洞。穷理问道,格物致知,这才是寻找到根本的正道,顾正臣没有找到这条路,那格物学院走的便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