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扩散的火势,仿佛有生命一样,忽然开始蔓延,就像是在蠕动中猛然变大的虫子。
“我想买房。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这栋宅子。”
油脸怪人第三次讲出这句话,整个屋子的温度进一步升高。
如果之前只是让人难受,现在的温度就到了痛苦的程度。
姜病树甚至想要再度逃离,可他很清楚,没得逃。
外面就是那个能够把人冻成渣,且攻击性很强的女怪物。
反倒是里面,并没有想象中凶险。
“不要慌……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如果他真要杀我,我之前就经死了。他的行为不符合杀人的逻辑。”
火舌已然要喷在姜病树脸上。
他有种预感,等到这个油脸怪人再开口,自己就会和脚下的尸体一样,哪怕对方也许不想杀人。
一定有破解的方法的……
“我想买房。能不能——”
火势再度暴起,看着袭来的火势,姜病树顾不得许多:
“能啊!怎么不能?我可太熟悉这房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暴起的火势竟然迅速消退。
姜病树脸上虽然已经出现烫伤的反应,但笑容更加治愈:
“接下来由我来为您介绍这栋房子,您可真是有眼光啊客人!”
火势变弱,这印证了姜病树的猜测——
“按照道理来说,火应该越烧越旺才对。所以本质上火势其实是这个人在操控?我要活命怕是得按照他说的做。”
“但问题是,我要怎么把一栋正在燃烧还闹鬼的宅子卖出去?”
假如这就是面试的考核,姜病树承认,这比他以前参加的面试硬核多了。
他试着平复心情。
但这屋子里的氧气含量明显不足,炙热的气流让他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咳……容我慢慢为您介绍您的新家!”
姜病树指向了房间某处——那个地方火势汹涌。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思路:
“就当自己是个神经病,参加了一场神经病面试。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放飞自我。”
这么暗示着自己,姜病树已经代入了角色。
他的眼神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明朗。
一个神经病房产销售诞生了:
“咱们首先闻闻空气中灼热的气息。闻到了么?这美妙的火焰与红木亲吻所散发的气息,竟然没有一丝焦臭,怎么烧都烧不坏。”
“都说防火防盗是居家大事,任何豪宅都怕付之一炬,但您瞧瞧,这火烧到现在,没有对这里造成丝毫损伤。”
“瞧这天花板,多耐烧啊,瞧这小火苗,蹦跶的多欢啊。”
“设想一下,在最寒冷的季节里,别人只能在壁炉里烤火取暖,或者开空调缓慢的调温,耗时耗电,效果还不明显。”
“但您不一样,您可以在心爱的厨房里洒满芳香的汽油,点燃您的房子,享受最原始的加热。”
“别人看着沐浴在火光中的豪宅,只能满心羡慕!不明就里的人想要拨打灭火电话,但您却可以大手一挥,热情好客的说:要不进来坐坐,烤烤身子?”
“甚至您在家烧烤都不需要买炭!嘶,我已经闻到了烤肉和烤大肠的味道!”
“再说说地段,这栋宅子在肺区与肝区的交界处,作为老板的您,必然得在这样的地段拥有一处宅子,能够在第一时间将肺区的人安排到您肝区的产业里,实现肺物与肝货一手转换。”
姜病树开始滔滔不绝的胡乱掰扯。他脸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神经病。
尤其是他正对着疑似“鬼”的东西推销一栋凶宅,似乎就显得病得不轻。
但这个神经病很专业很尽责。
他从风水,布局,地段,装修各个层面对着这栋屋子尬吹。
其间还夹杂了不少专业术语,他仿佛真的做过这一行。
姜病树是这样的。
那些最为基层的职业,他都有面试过——
售房的,保险销售员,电话业务员,厂工,保洁员,快递小哥……
这些工作姜病树每次都带着饱满的热情去面试,做了充足的准备。
为的就是让身为健康无病之人的自己,能够在一众病患中争到一份工作。
他很努力,也想过应对各种情况。
但对着一个超自然生物卖凶宅,他的确没有想过这种展开。
“不知道鬼气森森,这对于客户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不过姜病树欣喜的发现——这个满脸油液的怪人,眼里竟渐渐有了光。
凶宅经历的展开,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他这是被真被我说动了?”他心里一喜,尽管足以致命的危险并未过去。
姜病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他很善于在逆境中自娱自乐。
小时候被肺区的流氓打了,孤儿院里一起玩耍的小姑娘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被吓哭了。
但他一点也不沮丧,反而能够捏着脸上的青紫的伤痕,让五官做出奇怪的曲线,滑稽的表情,忍着疼痛逗笑小姑娘。
由于太调皮被院长体罚挨饿,他会对自己的胃讲笑话,似乎逗笑了胃,胃就不会饿了。
求职面试也是一样,一次次被拒绝,但一次次都会自我开导。
他看起来没心没肺,总是露出笑容,所以他说话总是显得很不着调。
恰如此刻。
恐惧的环境里,他又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高温的环境里,他讲的有些渴了,便走到了冰箱处,打开了冰箱。
冰箱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型的冷冻柜,姜病树瞄了一眼,目光被钩住。
一具女尸,脸贴着冷冻柜的玻璃柜面,目光痛苦。
这可把他吓得腿一软没站稳,直接趴在了冷冻柜边上。
这具女性尸体非常眼熟。
这一次,姜病树和这具尸体来了个脸贴脸,好在隔了一层玻璃。
这像是一具被活活冻死的女尸。
他强行站起身来,稳住心态,当没看见这一切,打开了冰箱,拿出了一瓶水。
硬核的推销员,就是要能够在最极端的环境里滔滔不绝的卖房,并且优雅永不过时的姿态喝水。
噗!
腥辣的味蕾反应让姜病树一下子将酒吐了出来,这个动作一点不优雅。
“见鬼,怎么会是酒?”
【纠正一下,是医用酒精,冰箱里面全都是。】
姜病树吓得赶紧将酒放了回去。
由于火势变弱,这间屋子也渐渐能听清一些声音。
姜病树这个时候终于听到了一段声音——来自油脸男人始终保持通话的手机:
“该死的,你会害我的屋子卖不出去的!该死的,你会害我的屋子卖不出去的!该死的,你会害我当房子卖不出去的……”
这句话一直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油脸男人到底听了多少遍。
这个瞬间,姜病树看向了油脸男人,脑海里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难道说……”
他终于意识到,这栋诡异的屋子,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