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又不是安分人,到时候闹起来纷纷扰扰的,反而影响兵部正常办公。
作为一个低调的技术型官员,王大司马非常不想和林泰来这种不安分的人共事。
林泰来见王大司马如此抗拒,忍不住拍案道:“兵部通信司在兵部没有容身之地,简直岂有此理!”
王大司马寸土不让的说:“兵部占地虽然不小,但职责庞杂,已经没有一寸地方是多余!
你定要在兵部里索求场地,实属强人所难!本部会单独为此上奏朝廷,说明这个情况!”
“上奏朝廷又如何?难道我林泰来会怕了?
如果我堂堂一个兵部郎中反而不能在兵部插旗,传了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王大司马怒道:“若你定要进驻兵部办公,其他地方真没有了,就使用这正堂!我这尚书给你让地方!”
林泰来冷哼道:“你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司马,竟然学申首辅说话?”
王大司马:“.”
难道首辅也经常被你气到这样说?
那你林泰来这句话,算不算暴露了首辅的秘密?
林泰来仔细打量着一番周围环境,彷佛真的在考虑到兵部正堂办公的可行性。
王大司马心头一紧,不会吧?你林泰来不会真的这么莽吧?
打量完毕后,林泰来摇了摇头,很嫌弃的说:“算了,你这正堂我也不要了,你拿三十艘船来换吧。”
这个转折过于突兀、跳跃和生硬,王大司马没接住。
什么三十艘船?和办公场地有什么关系?
林泰来解释说:“下海商船的定额,不都是由咱们兵部批准的吗?
正好最近我们苏州打通了海路,很多江南商人准备投资海贸玩玩,连苏州织造局也有意向。
这个趋势可以与通信司业务结合起来,彼此互惠互利。
我看福建去年还批了八十艘,我们也不多要定额,有三十艘就行。”
按照这时代的制度,商船下海从程序上确实需要兵部批准,每年的数额都是规定好的。
林泰来又强调说:“给我商船出海定额,我就不把通信司设在兵部了!”
王大司马莫名的感觉,自己这是被勒索了?
你林泰来一直态度强硬的要进驻兵部,原来只是虚张声势、虚晃一枪?
真实目的就是勾引自己激烈反对,然后勒索好处?
想到这里,王大司马心里不爽,忍不住讽刺说:
“你们直接走私就行了,何必还要来申请出海定额?真是多此一举。”
那些所谓商人到底是什么底色,又是什么德行,谁不知道?
没准就是你林泰来的什么亲戚,别说你林泰来这样的江南土霸王没胆量干走私!
既然把话说开了,林泰来也不是畏畏缩缩藏着掖着的性子,对王大司马回应说:
“不能这么说,大司马是不是脱离基层太久了,不明白基层怎么做事啊?
比如福建有八十艘定额,实际上可能八百艘都不只。但官军可以装糊涂啊,无论哪艘船,都可以当做有船引就行了。
可问题是我们江南一艘定额都没有,只要商船出了海,那就一定是走私,沿海官军想装糊涂也装不了啊!
所以申请三十艘定额当个幌子,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王一鹗沉吟片刻后,又说:“南直隶乃是国家根本之地,事关重大,本部不好轻率擅自作主。”
林泰来说:“那我替大司马你做个主?”
王一鹗:“……”
装都不装了是吧?
而后王大司马又深深看了眼林泰来,突然说了一句:“你很有勇气。”
在国家体制中,对南京周边地区的防御是极其严格的,包括江防和海防。
比如设立市舶司这件事,先后在浙江、福建、广东都设置过,就是不在经济更发达的江左地区设置,主要就是出于安全考虑。
林泰来组织疏通吴淞江下游故道,打通了苏州出海通道,其实在政治上是有一定风险的。
万一再发生倭乱之类的事情,让敌人从海上长驱直入江南腹地,那林泰来肯定要为此承担最大的责任。
所以在为人谨慎保守的王大司马眼里,林泰来虽然做人不安分,但做事还是挺有魄力的。
又到第二天,林泰来就开始寻找未来通信司的办公地址。
这是第一次独立“建衙开府”,还有可能是未来的个人政务中心,林泰来对通信司办公地址非常重视,交给别人选址不放心,便亲力亲为。
在整个京城里,各处都有衙门分布,但衙门最密集的还是皇城南片区,也就是后世的广场周边。
六部里的五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都在这里,堪称是外朝的核心区域,另外还有大大小小一堆衙门。
这里的格局都是在永乐朝那时候就定下的。在这里并没有零散的独立院落,全部都是“大院”。
也就是说,一个衙门就是一座大院,一百七十年来始终如此。
所以像通信司这样新设的衙门,如果想留在皇城南片区,肯定没空地新修属于自己的“大院”了。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别的衙门挤一挤,从其他“大院”分出一点地方来办公。
左右护法劝道:“京师这么大,其他地方多的是院舍,何必一定要在这里。
如果还要与别人挤在一起办公,那不就白独自开府了吗?”
林泰来无奈的说:“通信司选址不仅仅是考虑到自身办公需求,还要考虑到与翰林院、吏部、礼部、兵部之间的距离,与这四处都不能太远。
如果离开皇城南区,迁往京城别处办公,地方虽然好找,但距离各部院就远了,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所以只能找个衙门借块地,委屈别人忍忍了。”
然后林泰来先去了趟工部,索要了一份皇城南区的建筑地图。
仔细研究过后,便重点圈出了鸿胪寺、上林苑监、太医院等等几处地方。
然后豪情大发的对左右护法说:“这几个衙门应当是皇城南区最弱势的衙门了!就找他们借地!”
其实也没别的选择了,硬抢地盘这种无理之极的行为,不找弱小者欺负,难道还能找五府六部翰林院锦衣卫?
左护法张文问道:“怎么个借法?借一部分,还是全借?”
林泰来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当然是借一部分,但具体看情况!”
右护法张武嘀咕说:“他们肯定都不肯借。”
作为在京师身经百战的主力打手头子,他心里对坐馆的人缘可太有数了。
林泰来冷哼道:“很多人背地里都诽谤我是权臣,那就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权臣!
要让他们看看,到底什么叫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