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屿已经拿起笔找了个位置坐下：“是吗？”
徐青桃有点迟疑：“……有一点。”
但转念一想，问陈时屿好像也不靠谱。
因为当年附中毕业典礼那天，他早就已经出国了。
没赶上他们一起毕业。
心里骤然空落落的。
徐青桃也不想其他的了，拿着纸张坐在陈时屿边上涂涂写写。
冷不丁听到陈时屿开口：“是有点儿像。”
徐青桃抬头。
陈时屿看向她：“所以你当时在纸飞机上写什么了？”
他坐在她身边。
这问话的神态跟语气，似乎与当年高中的那一天，渐渐重叠。
那是读高二的时候。
她跟陈时屿还没有后来那么深的联系，只是因为一场考试变成了单纯的前后桌。
刚参加完高三的毕业典礼，看着学姐学长穿着校服放飞着属于自己梦想的纸飞机，飞向自由的天空，徐青桃的心脏砰砰跳动。
只要等高中毕业，她也会像纸飞机一样自由，朝着自己的梦想飞去。
想的入神，马尾辫陡然被扯了一下。
不疼，但是存在感十足，除了坐在她后桌的陈时屿手这么欠，也不会有别人。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喜欢扯自己的马尾。
有时候生闷气，还故意散着头发来上学，可他依然恶劣的扯她的一缕发尾。
徐青桃作为一个乖乖女，对陈时屿这种传闻中的附中校霸还是很尊敬的。
尽管内心很无语，但还是轻声细语的问了句：“你干嘛哦。”
陈时屿就是那样，趴在书桌上。
少年的眉眼尚未长开，有着几分稚嫩的孩子气，但也初见男人的轮廓，懒懒散散的抬眼，“徐青桃，你准备高三毕业在飞机上写什么？”
写什么。
还能写什么。
徐青桃想，当然是写希望自己可以考上云京舞蹈学校啊。
她慢吞吞：“考上大学。”
好像在他意料之中，又不知道戳中他什么笑点。
陈时屿趴在桌上笑了半天，让脸皮还很薄的小桃同学，感到了一阵羞耻。
难道想考大学的梦想很值得嘲笑吗？！
有点不服气，她不信他能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梦想。
徐青桃鼓起勇气，声音却还是软乎乎的开口：“那你准备写什么？”
“徐青桃。”
？
徐青桃觉得怪怪的，又叫她一遍干什么？
没等回过神。
就看到陈时屿坏笑，张扬又潇洒：“老师在你后面。”
是班主任来了。
吓得她连忙转身，不敢再说话。
以至于后来，这个小插曲她遗忘了很久。
再想起来的时候，是高三那年，终于轮到她毕业了。
可折纸飞机的时候，曾经舞蹈学校的梦想早就成为了空谈。
而后桌的那个少年，也早就坐着真正的飞机，飞往更大、更自由、更辽阔、也更没有她的世界去了。
空白的纸张摊在面前。
谢笙凑过来：“你准备写什么啊，马上就要上台合唱了！”
背景音乐已经缓缓响起。
附中选的是一首很青春，很热血的歌。
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老师们在上面催，同学们在兴奋的交头接耳。
“你写的什么？”
“你的梦想是什么？”
“想考大学。”
“想成为设计师！”
她紧紧地攥着笔。
心脏像被时光偷走了一块。
一笔一划的写。
写他的名字。
写自己的心事。
写陈时屿。
藏在纸飞机里。
随着风扬帆起航，飞远一点，飞到他的世界。
回忆戛然而止。
徐青桃收回视线，落在陈时屿这张早就长开的轮廓上，她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人。
当着正主的面，徐青桃死都不会承认当时在纸飞机上写的他名字。
天哪，小桃老师不要面子的吗，谁知道自己的少女时代在干什么，怎么会把一个男同学当成自己梦想啊！！！
疯狂挠头.jpg
“没写什么。”徐青桃含糊不清的糊弄：“可能是希望自己考上什么云京大学之类的。”
“这样啊。”陈时屿话中难掩失落（无法判定是不是装的.jpg）“我还以为写的是我的名字呢。”
被一语戳破。
徐青桃差点儿把水笔捏断。
陈时屿完全不受干扰，在属于自己的白纸上写“徐青桃”三个字。
把徐青桃吓了一跳，连忙握住他的笔：“让你写梦想的，你写我名字干什么。”
陈时屿懒散地看着她：“我这不是点题吗。”
言下之意，你不就是我的梦想。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一个直球还是打的徐青桃猝不及防。
更何况，你妈，摄像大哥你能不能把脸上的姨母笑收敛一点啊，你都要把摄像机怼到白纸上拍了好吗！！
仗着校园祭里面扛着摄像机的人多。
节目组的摄像大哥干脆连掩饰都不掩饰了.jpg
想到之后会播出。
徐青桃脸皮薄：“那也不行，你换一个写！”
“也是。”陈时屿点头：“没实现的才叫梦想呢。我这都实现了，确实不合适。”
然后一派风轻云淡，面不改色的在纸上写下：希望老婆晚上可以口口给我口口然后口口口口……
“啊啊啊啊！！！”
徐青桃猝不及防大叫，然后整个人扑过去遮住画面，死都不让开。
“陈！时！屿！”你写得什么污言秽语的东西啊！！！！
陈时屿笑得猖狂，肩膀都在发抖：“老公在呢……”
“你！”徐青桃努力遮住摄像头：“你别拍了这段删掉！！”
然后转头对陈时屿：“你变态吧你！你怎么能把这些当做梦想，你给我跟你的梦想道歉！”
陈时屿毫无诚意，吊儿郎当：“对不起啊。”
徐青桃：“。”
她再也、不要、理、这个、狗男人了！！
过了会儿，陈时屿发现自己逗过了，低下头，从下往上看她：“真生气了？”
徐青桃哼唧一声，点点高贵的头颅：“嗯。你完了，现在我要变得冷漠，世界上最好的小娇妻已经消失了。”
但过了一会儿，徐青桃又忍不住。
继续哼哼唧唧补充一句：“……但就消失十分钟。”
不知道又戳到他什么奇怪的点。
徐青桃感觉自己脑袋被他狠狠地rua了一下，陈时屿笑着叹了口气，笑得肩膀抖动的厉害：“怎么办，宝宝，你好可爱。”
呵呵……
试问全天下谁不知道小桃老师可爱……
真是官方的回答了他的废话！
但被他夸，还是挺，开心的。
甚至在镜头面前叫她宝宝这种，让徐青桃会觉得自己社死的事情都无视了。
徐青桃唾弃了一下自己，又很没骨气的原谅他。
在催着上台的最后一秒，徐青桃笔尖顿了顿。
时隔这么多年，好像再一次，回到了那一天。
她也再一次，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他的名字。
这么多年。
他依然是她的妄想。
暮色四合，终于到了文化祭的最后合唱的环节。
天边燃烧起来，夕阳倾斜而下，春日黄昏跌跌撞撞的坠落人间。
仿佛是巧合一般，平海大学文化祭再一次响起五月天的前奏。
与当年在附中听到的那首歌一模一样。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猝不及防被牵住手，音乐中，徐青桃被陈时屿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跟着所有的学生上了演出台。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他和她在人群里，时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如当年青葱校园。
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徐青桃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再一次重叠一般。
“如果我们不不曾相遇。”
“你又会在哪里。”
徐青桃下意识回头，在人群中寻找。
如同高三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一样。
在人群的起哄声中。
在这一场盛大的青春里。
徐青桃看见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放飞了纸飞机。
漫天遍野，纯白一片，载着梦想与人生启航。
她用力的将纸飞机抛出，在这一刹那，再一次下意识朝着自己的左边看去。
歌声震耳欲聋。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
“然而此刻拥有你。”
那年高三毕业空荡荡的位置，被男人取而代之，撞进他的视线里，看上去薄情的丹凤眼弯成小桥，就这么看着她，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那一瞬间，徐青桃的眼眶毫无预兆的红了一圈，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
她想，好幸运，好不容易。
好在她的梦想在此刻失而复得。
眼泪砸在地上是没有声音的，她听到陈时屿对她说：“毕业快乐，徐青桃。”
不再只是短信中的祝福，而是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身边。
陈时屿就这么认真地，坚定地看着她：“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
早该在。
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毕业的傍晚就问的遗憾。
“我能当你男朋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舞台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徐青桃甚至都有些茫然，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心中隐隐有些奇怪的预感。
心跳声也渐渐的加快，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直到半空中轻飘飘落下第一瓣玫瑰。
直到她发现所有的学生和人群都站在不远处屏住呼吸。
直到整个演出台只剩下他和她两人。
徐青桃终于意识到什么，在纷纷飞花的春日。
在她呼吸都凝滞住的这一刻，看到陈时屿单膝扣在地上。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和坚定，抬眼：“或者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